第九百七十五章  絕望（下）

  「將軍，屬下在城中總共找到了二十三位醫者，將軍要見他們嗎？」

  「……」張燕在聽到士卒的稟報之後，沉默了。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將腦袋埋在沙子裡的鴕鳥，不敢面對事實。

  他知道，現在只要將這些醫者招進來，看一下自己的腿，就能確定那位老先生到底沒有沒有騙自己。

  但是他實在是害怕聽到壞消息，所以便抬起顫顫巍巍的手，擺了擺，說道：「先將他們安頓好，某家想想再說，你先下去吧，某家想一個人靜一靜。」

  「諾！」士卒聞言，應了一聲之後便退下了。

  等士卒退下之後，張燕呆呆的躺在床榻上，眼中滿是迷茫。

  「呵呵……」過了一刻鐘之後，滿臉茫然的張燕突然輕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到最後便成了狂笑：「哈哈哈哈……」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十分有趣的事情一般，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跳停下了笑聲，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淚水，坐直了身軀，平靜的喃喃自語道：「某家什麼時候需要自欺欺人了？！

  難道將此事隱瞞下去，某家的這條腿就能突然長出來嗎？！」

  張燕突然想通了，不管那個位老先生有沒有騙他，他都必須要讓人看看自己的腿。

  那老先生沒有騙他固然是好，騙了他，他也無可奈何！

  他必須要接受這個現實，不管他怎麼逃避，都逃避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在想明白之後，張燕揉了揉臉，努力的恢復了平靜，對著外面的士卒吩咐道：「來人，去將那些醫者全部都請來。」

  「諾！」外面的士卒早就聽到了張燕的狂笑，本來他還挺擔心的，但是在聽到張燕的吩咐之後，立刻就明白，張燕已經回復了平靜，所以他趕緊應了一聲匆匆而去。

  「唉……」等試圖偷偷的跑了之後，張燕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單單的看著自己那條斷腿，眼神有些發愣，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之後，他才輕聲的說道：「雖然某家已經打算接受這個現實，但是某家心裡卻還是希望這條腿能夠治好啊。

  果然，人都是心存僥倖的，就算某家這個鼎鼎大名的諸侯也不例外！」

  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某家和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有什麼區別？

  就算某家擁有了平民百姓所不能擁有的權勢，但是在斷了腿之後，還不是一樣得乖乖的成為一個殘疾之人？還不是一樣得認命？！」

  說到這裡之後，張燕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低聲咆哮道：「李公子！某家記住你了！」

  恢復了平靜的張燕，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想了一遍之後，突然發現，那位為他治腿的老先生其實並沒有過錯。

  他不過就是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罷了，如果不是怕死，他也不會做出欺騙張燕之事。

  從本質上來說，他的過錯並不算大，最大的過錯也不過就是騙了騙張燕罷了。

  在平靜下來之後，張燕突然發現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山谷之中的李公子！

  如果不是因為他突然做出那種卑鄙之事，自己豈會到這種地步？

  沒錯，在張燕看來，那裡公子對他出手就是卑鄙！

  正所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張燕那天之所以敢單人獨馬的去面對李知，是因為他那時候就相當於是一個使者。

  在他看來，哪怕是山寨土匪也不會殺使者，更何況是出身於世家的「李公子」了。

  所以，他並沒有擔心自己的安全。

  因為他下意識覺得「李公子」絕對不會殺害使者。

  而張燕卻不知道，李知這個來自於後世之人對漢朝的規矩根本就不太在意。

  在他看來，只要勝利了就好，管他什麼規矩不規矩！

  所以，在發現了機會之後，李知毫不猶豫的出手了，如果不是因為張燕的走運，他那天恐怕走不出那個修羅場！

  再將這一切都想明白之後，張燕立刻就將痛恨的目標轉移到了李知身上。

  如果李知現在在張燕的面前，哪怕是張掖斷了腿，也會毫不猶豫的用一條腿跳上去咬死李知。

  他對李知的恨可謂是恨到了骨子裡！

  「將軍。醫者們都請來了。」就在張燕咬牙切齒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士卒的聲音。

  「呼……」張燕聞言，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心緒之後，對著外面吩咐道：「讓他們一個個進來。」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張燕是被那位老先生給坑怕了，他現不相信任何醫者！

  所以，他需要讓這些醫者一個一個來給他檢查。

  只要有一個人檢查出來的結果與其他人不同，那張燕對於所有人的檢查結果都不會相信！

  「諾！」士卒聞言，應了一聲之後，便將一個醫者給推了進去。

  那醫者約有五十餘歲看起來，面色紅潤，一看就不像是下過苦力的人。

  他在進來之後，低著頭，哆哆嗦嗦的來到了張燕的床榻前，深深的行了一禮，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不知將軍宣老夫來所為何事？」

  「你看看本將軍的這條腿如何醫治」說完張燕便將腿上的繃帶給解了下來。

  在繃帶解開之後，他的那條腿立刻便和他的傷口錯位了。

  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他一直都將這條腿晾在外面的原因，他的傷口卻意外的沒有發炎，只是流出了許多的鮮血。

  張燕見此，本來平靜的臉頰抽搐了一下，就算他不是醫者也看得出來，自己這條腿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好轉。

  「啊！！！」醫者見到張燕的這條腿之後，滿臉驚恐的驚叫了一聲，隨後撲通一聲跪倒了在地連連磕頭，哀求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這醫者只一眼就看得出來，張燕這條腿是被人給硬生生的切了！

  這樣的傷勢，哪怕是扁鵲在世也治不好，他這個普通的醫者怎麼可能有這種醫術？

  而醫者知道，張燕是兗州之主，又是黃巾之人，殺伐果斷的要命！

  如果自己治不好，很有可能會有性命之危！

  所以他便立刻跪下連連求饒，希望張燕能放他一條生路。

  「……」張燕見醫者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立刻便跪地求饒，臉色更加難看了。

  因為通過這醫者的表現，他便知道，那老先生恐怕真的騙了自己，自己這條腿根本就治不好！

  不過不到最後張燕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僥倖。

  所以他對著還在求饒的醫者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好了，你起來吧，某家不會殺你的，你現在先去後堂等著吧。」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聽到有張燕不打算殺他一折立刻興高采烈的站了起來，對著張燕連連道謝。

  「滾！」心情不好的張燕也沒那個耐心和醫者都說什麼，一罵了一聲之後，一揮手，讓他去後堂。

  「是是是…這就滾，這就滾……」醫者聽到張燕的罵聲之後沒有生氣，反而興高采烈的朝著後堂跑去。

  能留的性命已經是僥天之幸，被人罵一聲算得了什麼？！

  「下一位！」等醫者走了之後，張燕立刻便傳喚了下一人進來。

  「吱呀……」所以這張燕的聲音，有一位年約七旬的老者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那老者滿臉的皺紋，身上更是充滿了濃濃的藥味，背著一個破舊的藥箱，身上的衣服都非常的凌亂。

  如果不是這老者身上那濃濃的藥味和破舊的藥香，張燕都以為這是一個乞丐。

  不過張燕可不敢小瞧任何人，當初她見到大賢良師的時候，大賢良師不是一樣是一身破舊嗎？

  最重要的是，自從這老先生進來之後，臉上的表情便一直十分的平靜，沒有任何的懼怕之色！

  從這裡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位醫者就算是稱不上神醫，也肯定有幾分拿手的本事。

  所以，他在這醫者進來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比喻，反而恭敬的說道：「這位老先生有理了，還請老先生幫某家看看這條腿。」

  「嗯」醫者聞言，也不回禮，平靜的應了一聲之後，一瘸一拐的來到了張燕的床榻前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看了一小會兒之後，這醫者立刻站起了身，用冷冽的眼神看著張燕問道：「將軍這是在戲耍老夫嗎？」

  「嗯？」張燕聽到醫者的話語之後，滿臉的茫然不解的反問道：「老先生此言何意？」

  醫者聞言，一指張燕的那條斷腿，沒好氣的說道：「將軍的這條腿接下來有些時辰了，過不了多長時間都要臭了，老夫怎麼可能給你接上？！

  老夫可以斷言，哪怕是你尋遍天下所有的神醫，他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有這個本事！

  有這本事的人，那就不是人，是神！

  如果將軍真想治好這條腿，那就請將軍好好的去求求神靈吧，說不定神靈會大發慈悲給你長出另一條腿！」

  「……」張燕沉默了一會兒後，並沒有在意老者這冷嘲熱諷的話語，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有了老先生了，還請老先生去後堂歇息吧。」

  「告辭！」醫者聞言，隨便拱了拱手之後，一瘸一拐的朝著後堂走去。

  「下一位」

  「將軍實在為難在下了，在下治不好。」

  「下一位」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下一位」

  「將軍……」

  就這樣，一位又一位的醫者為張燕看了傷勢。

  但是他們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為張燕帶來好消息。

  本來張燕的臉上還有些憤怒，但是在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之後，他的臉上也逐漸回復了平靜。

  不！不能說是平靜，而是絕望！

  沒錯，張燕已經絕望了！

  他對於恢復傷腿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等將最後一位醫者送走之後，張燕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那條斷腿，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