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張揚到底

  李榮華不禁微微愣，李秋意忍不住可惜：「我想帶你去的地方是我們府邸里最美的地方，特別是晚上的時候，可以看漫天的星光映襯在水裡，真是可惜。」

  李榮華心中雖然有些意動，嘴裡卻是說：「什麼時候去不是去，下次再找機會就是。」

  說話間，李榮華詢問丫鬟發生了什麼事情，在這個時候找她們回去，畢竟府邸里設置的宴請已經散了。

  「四老爺回來了。」

  李榮華不禁一愣，卻沒想到不其然的聽到這麼個消息。

  剛回府的時候就曾聽到過一次便宜父親回來的消息，那時候剛回來，還住在紅樓，被李氏派了人邀請去，結果卻沒有見到便宜父親。

  記得那個時候是因為便宜父親白日宣淫的事情被李氏撞破，結果離家，因為這件事情，十一娘的母親宋姨娘還去了，不想竟在今日回來了。

  想想也是，府邸里弄出這宴請的事情，這樣熱鬧的近況，四老爺怎麼能不回來。

  正好也回來看看她這個突然多出來的便宜女兒，只是不知道這一世見到，會不會和上一世有所區別。

  想到這裡，李榮華心隱隱緊了緊。

  一旁的李秋意卻是滿臉喜色：「沒想到這次父親也回來了，往日裡父親可是很少回來，既然是父親回來了，那我下次再呆你去那漂亮的地方吧，這次我們先去見父親。」

  說話間拉著李榮華快步向前：「我聽嚴媽媽說，只要父親回來了，承認了你的身份，到時候經過祖母什麼的，就能將你和五弟記入族譜，這樣的話，你們就是真正的李氏家族的孩子了，就再也不用擔心以後出現不承認什麼的事情了。」

  李秋意說的認真，也沒注意到李榮華面上的變化。

  李榮華聽到這話，卻是忍不住腳步停頓，就連繼續隨著李秋意前行的腳步，也不知不覺的頓住。

  李秋意感覺到李榮華沒有跟上，不由回頭看向李榮華，待得看到，李榮華呆愣，以為李榮華擔心，不由開口：「九妹別怕，一切有我。」

  李榮華聽到這話驚醒回來，再看李秋意烏亮的眼睛，心中一暖，斂下眉眼：「這有什麼可怕的，就我，還能怕這點事情？」

  「不過燕兒，你去立刻將這件事情告訴陳媽媽。」李榮華對著貼身丫鬟開口。

  李秋意和嚴媽媽都不禁笑起。

  李榮華見兩人笑起，笑意也更深，只是若有人仔細看進李榮華的眼底，定能趕到她眼底微微閃爍印在月光下的水光。

  沒有人知道，李榮華又想起上一世了，因為李秋意的話，她上一世一直不曾記入族譜，直到要嫁人，且嫁的人是紫陽侯的時候，她的名字才匆匆的記進去的，為的什麼，自然也清楚明白。

  因為嫁的人是紫陽侯啊。

  她就那麼在李府呆了五年，沒人關注的五年，看不見的發霉，瘋狂的長出無數的毒，最終整個人都歪曲了。

  「九小姐，不必差使人了，四夫人在差使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差使人去了。」來通知的丫鬟認真開口：「大夫人說你們回府這麼許久，都該見見父親。」

  李榮華點點頭，這一世到底是不一樣了，許多不一樣了。

  比如她不再是無人關注，存在暗處發霉的李府九小姐，又比如她有李秋意這個一心一意待她的五姐，還有可親善良照顧她的大夫人，最最重要疼她的陳媽媽以及血緣上最親的弟弟。

  她不再是孤獨，不再會在慢慢長夜被不知名的東西啃食那顆顫抖顫抖，又拼命蠕動的心。

  一時間，李榮華平靜下來，就仿佛連前世見到便宜父親的情景都消失再腦海之中，就這麼不其然的隨著李秋意進了李氏的屋子。

  然後隨著李秋意給李氏以及屋中那個她無比熟悉的面龐請了安。

  「我不在家的日子可發生什麼事情了？」四老爺仿佛沒有聽到李榮華請安，顧自對著李氏詢問，就連眼角都不曾彎過來注意她們。

  「宋姨娘過世了。」李氏淡淡的開口。

  「哦，那屋中姨娘就少了，明日再納個新的吧，我不喜歡姨娘人數太少。」

  李榮華手微微握緊，隨即有略略慘澹的笑起。

  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慘澹，她自己都可能忘記的心思。

  李榮華閉眼，她想起來了，清晰的想起來了，上一世她回府，父親也是這樣的態度，從不曾側眼看過她一眼，她從血緣上的期待，次次努力請安表現，目光孺慕，到得想到父親兩個字，只有絕望，再後來麻木。

  可以想像嘛，希望沒了，絕望也沒了之後是什麼境況。

  還有這對姨娘的態度，或許，也該感謝這對姨娘的態度，讓她後來突然間就從麻木中驚醒回來了，她是麻木了，但是即便麻木，她也不要像一個李府內的姨娘那樣悄無聲息的死亡。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發霉麻木然後死亡，她的心就那麼跌跌撞撞的，然後……然後就已經做了無數事情。

  李榮華手不禁攥緊。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溫柔的手包住她的手。

  李榮華回頭，李秋意對著她溫柔的微笑。

  李榮華心被狠狠的一撞，隨即笑起，不是前世了啊，真的不是前世了。

  想像可笑，直到見到眼前熟悉的人，以及父親顯然薄情單薄的嘴唇，她這才發現自己即便對父親這兩個字多麼絕望，終究無法做到一點都不在意。

  她當的一世惡人，騙了自己一世，這一刻也微露端倪。

  當惡人她其實不合格，因為惡人其實最先要對自己鐵石心腸，顯然她沒做到，只是現在才發現這一點，大約也是這樣，她上一世會做最後慷慨赴死的決定。

  好在這一世已經決定換一種心態，要不然，哪裡的今生。

  而今生，李榮華抬眸望向自己的便宜父親李相儒的目光漸漸冷淡，最終漠然，就仿佛眼前這個人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人一般。

  若非要個對比，李榮華心中回想，大約就是前世父親看她的眼神吧。

  也許是李榮華的眼神太過冷漠，這冷芒終於讓李相儒微微察覺，李相儒竟是停下同李氏單調的講話，詢問起李榮華：「這穿嫩黃色衫子的小姑娘是？」

  不等李氏開口，李秋意快速上前：「爹，這是九妹，是……」

  說到這裡，李秋意微微遲疑，竟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了，擔心後面的話會傷到李榮華的自尊。

  「父親，我是您的外室柳月的女兒，因為您的外室生孩子去世了，和弟弟新進的府。」李榮華淡而堅定的回答。

  前世她確實對於外室之女十分在意，甚至曾經憎恨過死去的母親，為什麼就要給她這樣的身份，恨不得任何人都不要提及這件事情，只要略略提及，心底就如同無數隻毒蠍子，不斷的撕咬，爬動，發出吱吱吱可怕的聲音。

  至於後來，甚至如同腐爛一般，不斷的攪動。

  大約是李榮華的回答震住屋中的人，屋中短暫的靜了靜了，特別是李氏，都忍不住驚訝的看著李榮華。

  自打李榮華回府，在大人面前表現的從來都是乖巧順從，甚至有一點點的傻氣，卻從不曾這般凌厲。

  李相儒也終於正眼看著眼前穿著嫩黃色衣衫，長的粉雕玉琢的孩子，好一會才開口：「長的不錯，比你娘要好看多了，可惜。」

  這一句可惜，也不知道是可惜什麼。

  李榮華斂下眉，李秋意這會才反應過來，想到李榮華之前說的話，擔心惹怒李相儒，不禁趕忙開口：「爹爹，九妹太緊張了，所以，所以說話失了分寸，您千萬別在意。」

  李相儒點點頭，就仿佛聽到了一般，完全沒有再說什麼，也不再關注李榮華，只對著李氏開口：「可還有其他事情？」

  「有，也是眼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們房裡多了兩個孩子，你外世的兒女。」李氏轉頭看向四老爺說道。

  「恩，你管著就是。」四老爺淡淡的開口，也完全沒說見一見李榮華的弟弟。

  絲毫沒有重視這第二個兒子的意思。

  李榮華可以容忍自己被漠視，可見到李相儒對自己弟弟的態度，拳頭卻是忍不住攥緊起來，那到底是她母親付出生命代價，拼命生下來的血肉，這樣的血肉，也就只直一句恩嗎？

  「九娘還好說，這二公子還不曾取名字，卻是需要你取個。」李榮華強忍著情緒，李氏已經再次開口。

  「哦，你取吧，我回來還要出去呢。」李相儒就仿佛神遊天外一般，毫不在意的開口，就仿佛聽到的東西，對他來說，只是酒樓里的小娼唱的一首不夠露骨的小曲。

  「父親既然沒有時間取，哪裡還能讓父親勞煩母親，還是我這個做姐姐的自己親自取吧，其實我娘死前也有些意願名字，只是想著應該聽父親的，如今卻是如了她的意了，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