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韓姓夫子
2023-11-10 08:29:32 作者: 仙鮮
「有!」
仵作連連點頭說道:「當時小人是和知府大人一同前去的,此女屍從城外巴陽河裡撈出來,小人上前粗略檢查後,發現似乎是摔死之後,又從極遠的地方漂流下來,也不知多少天了。不過奇怪的是,南疆天氣酷熱,這女屍漂流時間不短,身體卻並未鼓脹起來,而且當時身上還有幾根黑色的羽毛。」
「黑色羽毛?」
韓夫子眉頭微挑,「什麼樣的羽毛,現在可還能見到?」
「當然能,夫子請跟我來。」
仵作領著韓夫子走到另一邊的證物台前,指著盤中毛光黯淡的幾支黑羽,「這些羽毛上,同樣帶著毒,夫子務必小心。」
韓夫子點了點頭,隔著布拿起羽毛打量,眼中閃過奇異之色。
與南疆濕熱地區的鳥兒不同,這羽毛偏厚重,應該來自較為寒冷之地,而今中原正處於冬春交際,有這種羽毛的鳥類有很多,不過黑色的鳥極為少見……韓夫子想了想,沒能曾在大夏見過的鳥兒對得上號。
不過……對不上號,或許才是解開謎題的鑰匙。
韓夫子目光閃動,似乎想到了什麼,放下羽毛又轉身回到驗屍台旁,打量著從女屍身上脫下來的外套和內襯。
從屍體特徵上,此女面容已毀,已經看不出什麼,不過這套衣物,卻能令他從中推斷出不少東西。
此衣物上印著「夏車」二字,乃是大夏京城車行獨有的印記。
若是他記得不錯,這家車行背後還是皇商,不過這套衣服版型肥大,顯然不是給女子穿的,此女死之前,乃是女扮男裝。
再看內襯血衣,雖然已經被污染地看不出原本顏色,不過光是看質地,便知是官家繡坊出產的薄絲,價值不菲,只有皇親國戚才有資格穿戴。
此女,與皇室有關。
韓夫子心頭微凜,接著問道:「此女可還有其他隨身攜帶之物遺留?」
「不曾。」
仵作無奈地搖了搖頭,「當時第一個將這女屍打撈上來的,並非我等,她身上的東西全在這裡了。」
說著,他瞧見韓夫子凝重的表情,心也頓時跟著一沉,惴惴不安地問道:「夫子,您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對於這位平日裡只在學堂教書,鮮少來府衙的韓夫子,他本來是看不起的,甚至內心隱隱嫉妒,知府大人為何會給一個窮酸書生那麼高的待遇。
不過在經歷幾次懸案驗屍後,他的態度早就從原來的不屑,變成現在的敬畏有加。
在奇毒詭蠱的南疆,有這麼一位精通醫毒之術的人坐鎮,這整個縣衙里的人性都安穩多了。
「關係甚大。」
韓夫子丟下四個令人心驚的字眼,轉身向外走,「此事告訴知府大人,最好是帶著那些衣服前去稟告武王,再做定奪,在下就先回去了,待得知府出巡迴來,在下隨叫隨到。」
「韓夫子慢走!」
仵作習慣了韓夫子說走說走的性格,也不敢阻攔,目送韓夫子離開,心裡頭卻怎麼都不安穩,他還是頭一次見韓夫子對一件事這麼上心的。
府衙離學堂有一段距離,韓夫子從衙里出來,心中有些發悶,見時間還早,他便選擇沿街步行。
看著街邊熱鬧歡騰的景象,韓夫子輕輕嘆了口氣,三十歲出頭的年紀,眼裡卻隱現滄桑。
府衙里的那具詭異女屍,必定是毒師手段造成的。
那黑色羽毛的怪鳥,亦是令他回憶起當年師父和師祖談論毒術,自己在一旁靜聽的場面。
只是他當時也只聽了個一知半解,這些年雖然靠著當年死記硬背的底子,醫術和毒術都有所長進,但跟師父和師祖比的話,相差太遠了。
一想到府衙暗地裡對他的稱讚,韓夫子搖了搖頭,加快腳步。
盞茶時間過後,韓夫子回到學堂夫子院,他漂泊而來,手中雖有閒錢,卻也懶得購置房產,知府便替他在學堂里單獨安排了一間別院,算是這幾年替他分憂解難地獎賞。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扎胡拉立刻眼睛一亮,站起來跑到門前抬手行禮:「學生拜見老師。」
「小狼,你回來了。」
看到自己最為欣賞的學生,韓夫子臉上生出一絲笑容,語氣溫緩:「可曾用過午膳?」
「學生來得急,秀姐姐就替我準備了午膳。」
扎胡拉跟上老師的步伐,解釋兩句後,語氣忽然一沉:「學生匆忙來此,是有事相求,還望老師幫忙!」
韓夫子腳步微微一頓,而後頷首:「跟我來書房。」
扎胡拉聞言心中頓時微松,只要老師不立刻拒絕,這事兒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韓夫子的書房布置地十分淡雅,隱隱有一股藥香味,聞著令人神清氣爽,扎胡拉心中的躁感也被撫平了些。
他雙手奉上那迭寫著歪歪扭扭自己的紙張,「聽學堂里的其他夫子說,老師學究天人,在醫術和毒術上亦是精通,連知府大人都會請您去幫忙,那這些紙張上的藥材,老師一定認得。」
韓夫子聞言微微一笑,一張紙一張紙地接著看,一邊說道:「即便是你匆忙記下的藥材,這紙的字跡也太不堪入目了些,你可別忘了,你的書法也是為師教的。」
扎胡拉聽得小臉微紅,連忙拱手行禮:「情急所致,還請老師多多包涵。」
話音落下,扎胡拉卻久久不見老師回應,他疑惑地抬起頭,便看到原本滿臉微笑的老師,此刻眉頭竟然緊鎖起來。
「老師?」
韓夫子沒有回應,而是走到書桌前坐下,提筆將紙張上的材料一一列出來,蹙眉盯著,陷入了沉思。
這幅方子,好生古怪。
說是藥方,其中有混雜了諸多見血封喉、喪心病狂的毒材,可若說是毒藥,又可見其中續人性命之藥理,與師父當年研製的續命丸有幾分相似。而且,最後幾份藥材他居然只覺得眼熟,用藥相當冷僻。
這到底是要毒死人,還是要救人?
還是說,給這份方子的人故意多添了藥,以此來混淆視聽?
從府衙出來後韓夫子心中本就沉重,而今又看到如此古怪的一個方子,他頓時忍不住往毒師那方面想。
他深知自己的水平,也就比一般的藥師毒師好上那麼一點,若是跟南疆十萬大山中的奇絕詭道相比,根本沒有可比性。
若是惹上這麼一個毒師,肯定沒好果子吃,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小狼,這份方子是誰給你的?你要拿這份方子做什麼?」
「老師,您還記得我跟您說過,外面的人是進不去我們寨子的嗎?」
扎胡拉聲音低沉,「可就在前幾天,我爹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姐姐,她和您一樣,來自中原。」
韓夫子聞言登時目光微凝,卻沒有急著說話。
「她來了之後,整個寨子的人都變得很奇怪,阿爹阿娘對她的態度也很奇怪,。」
扎胡拉繼續說著,臉上浮現些許疑惑:「姐姐人很溫柔,我怕她會跟我妹妹一樣消失,就找了一個機會跟她說了寨里的事,可她似乎並不怎麼震驚,只是讓我下次回去後,帶上這些藥材,說只要這樣,她就能自保。」
韓夫子聞言目光一閃,看來扎胡拉所說的「姐姐」也是一個毒師,並且其毒道造詣很可能在他之上。
這樣一個毒師,卻被困在了扎胡拉那小小一座山寨中無法脫身,武王忌憚的蛇神教,果真不簡單。
念及此,韓夫子說道:「這些東西,我會在下個休沐日前替你準備好,不過你也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扎胡拉聞言頓時一喜,「學生明白,多謝老師相助!這些東西的錢,等我上次狩獵的皮毛一定會還給您的!」
「無妨,錢的事情不著急。」
韓夫子擺了擺手,「下次回來再來尋我,告知你那位姐姐的境況。」
若扎胡拉父母真要對一個身懷六甲的二八少女,甚至是對其肚子裡的胎兒下手,他如何能忍心?
扎胡拉聞言臉上卻無喜色,反倒面露憂色,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多謝老師關心,只是,若是您想插手寨里的事情,學生還是要勸您三思而後行。」
他年紀雖小,可有些事情看得多了,自然明白,山裡的世界和外面是不一樣的。
若夫子因為惻隱之心,插手寨中隱秘,極有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到時候非但救不了那位陸姐姐,還會害死更多人。
韓夫子也不是第一天來南疆了,他看出扎胡拉的想法,頓時微微一笑:「放心,老師自有分寸。若無法插手,自不會強求。」
扎胡拉聽老師這麼說,微微放心,起身行禮:「那學生告退。」
「去吧。」
送走扎胡拉,韓夫子歇了一陣,便去上課。直至傍晚放課,他才拿著方子出門,向府衙行去。
這上面的東西有不少藥堂都沒得賣,還是走官府的路子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