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突變（1）

  再次起晚了的唐城揉著黑眼圈，低頭喝一口粥便仰頭打一個哈欠，無精打采的臉上寫滿了睏倦。幾口喝完飯盒裡的稀粥，丟下飯盒的唐城扭頭就走，他還要回房間繼續睡個回籠覺，昨夜太吵，他幾乎一夜沒睡著，連早起的晨操都沒有參加。

  和唐城一般嘴臉的還有喬治，原本整日裡梳的整齊的金髮也早已經蓬鬆不堪，被侯三從被窩裡拉出來的喬治這會正坐在坡地上曬著太陽，反正少吃一頓早飯也我不死人，再說喬治也不愛喝早上的稀粥。沒人去打擾唐城的回籠覺和喬治在太陽下的發呆，因為所有人都接到了侯三幾人的警告，這幾天不要去打攪唐城和喬治，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長官是怎麼了，但士兵們不能無視侯三他們的警告。

  重新裹著軍毯的唐城在簡陋的床鋪上翻來覆去，可就是不能正常入睡，無奈，唐城只好把坐在外面發呆的喬治叫了進來。「你說，指揮部那邊是不是腦袋都傻掉了？我們好不容易已經確定這周圍方圓50公里之內是沒有日軍的，幹嘛還非要讓我們從馬高方向再走一遍野人山返回列多？他們是不是真的以為野人山就像自家的後花園一樣想走就走？」唐城的咆哮讓喬治無言以對，實際連他也不知道指揮部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從前天接到麥克的電報開始，唐城就一直夜不能寐，連帶這連喬治也是如此。連續兩次穿越野人山，已經快耗盡了唐城所有的熱情，麥克現在說指揮部里居然有人想讓他們再走一遍野人山返回列多，不管指揮部的用意是不是為了給即將到達列多的工兵部隊指引路線，唐城都覺得這樣的命令實在太過殘酷了一些。

  唐城甚至想過謊稱自己的電台壞了，收不到來自指揮部的命令，可轉眼一想這卻是個誰聽了都不會相信的理由，因為指揮部隨時都可以把心的電台空投來自己這裡。「唐，你先別著急，麥克不是說，這只是個意向嘛，既然還不是真正的命令，說不定就還會有轉機，咱們自己可不能亂了陣腳。」喬治吭哧了好一會，終於找出一個勸說唐城的理由來。

  「鬼扯，剛才的話連你都不會相信，你居然還拿來搪塞我？」唐城沒好氣的翻了喬治一眼，即使和這個鬼佬相處的再久，自己也不會變的和他一樣笨。唐城和喬治兩人為了此時接連幾天沒有好好睡覺，遠在列多留守的麥克也為了此事親自去了蘭姆伽，當初言及讓唐城的分隊重新返回列多的始作俑者卻不會想到這件事會鬧的如此之大。

  返回蘭姆伽的麥克直接去找了聯軍名義上的指揮官史迪威，史迪威雖說是美國人，可此人在美國軍界內就以尖酸刻薄著稱，被戲稱為「酸性子喬」。而現在史迪威趕走了中國軍方性格剛烈的杜聿明後，新任國軍指揮官羅卓英也不聽從他的指揮，於是史迪威將羅卓英也歸納在了「花生米們」的範疇內，同羅卓英的矛盾日趨尖銳。

  作為旁觀者的麥克明白史迪威的剛愎自用無疑是在挑釁全體中國將領，然而已自己的身份還不足以向史迪威直接建言，所以這次和史迪威的會面，就只有他和史迪威兩個人。看到麥克，史迪威似乎顯得很高興，一見面就同麥克熱情握手，「麥克，歡迎你回來！」

  史迪威的情緒多少帶動了兩人之間略顯冷清的氣氛，麥克握著史迪威乾瘦而有力的手掌，也順勢回應著史迪威的熱情。史迪威大概對麥克的反應也很滿意，端起酒杯躊躇地看了一眼麥克，「今天是個好日子，讓我們一同慶祝你的到來。」看到史迪威的心情如此之好，麥克只好伸手接過史迪威遞來的酒杯和對方碰杯。

  不過麥克並沒有一飲而盡，而是只象徵性地將酒杯碰碰嘴唇，便索性連敷衍都免了，雙手抱在胸前，看著桌子上的酒杯不說話。史迪威看看麥克的神情，嘴角露出不以為然的笑容，順勢又給自己又倒滿了一杯酒，然後慢慢品味起來。史迪威自然是知道麥克為了什麼來自己這裡，當初同意麥克組建那支中美聯合部隊的時候，自己不過是為了能給國內財團有一個交道，沒想到麥克居然成功了，他派出的一支小部隊居然已經悄悄深入緬北，並勘查到一塊適合修建前進機場的地方。

  美國軍隊在太平洋戰區已經流了太多的血，國會和一些財團都希望儘快在緬甸開闢戰場，他們希望用中國軍隊在緬甸吸引更多日軍部隊的注意力，最好能迫使日軍從太平洋戰場上調集部隊回援緬甸。國會沒希望通過緬甸戰場讓日軍屈服，他們只是想打亂日軍在南亞和太平洋戰場的布置，藉此讓太平洋戰場上的美軍部隊少流些血。

  想到這裡，史迪威不禁在內心暗嘆一口氣，他早在20年代初就開始在華工作，深諳中國軍隊體系及其特點。史迪威對中國軍隊的士兵評價很高，認為只要有適當的人來引路，就可以和世界上任何軍隊相媲美，但他對大多數軍官們評價卻很低，認為中國軍官除了孫立人、廖耀湘等少數接受過西方軍事訓練的將領外，絕大部分都是思想僵化能力低下的官僚。

  史迪威甚至給中國最高軍事統帥蔣介石起了一個「花生米」的外號以嘲笑他的光頭，並以此推廣將諸多文官武將列入「花生米們」的範疇。而緬甸戰場上，中國軍隊上一任指揮官杜聿明的不合作更令史迪威為無法直接掌控軍隊而惱火到極點。史迪威一直認為，需要徹底改變這種狀況唯一的方法就是只需要中國的士兵，不需要中國的軍官。因此他建議美國陸軍部向印度基地派來大批的中下級軍官，以期達到自己全面掌控這支軍隊的目的。

  隨著大批新銳士兵通過駝峰航線來到印度，遠征軍的兵力不斷增加，對軍隊指揮權的爭奪也越演越烈，羅卓英作為蔣介石欽點的中國最高將領，非常明白中國軍方的底線。所以儘管他在其它方面儘可能柔性處理，但是對於指揮權問題卻寸步不讓。當然從戰略上來說，遠征軍最高指揮官史迪威要求全面掌控軍隊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問題是這本身就觸及了中國軍隊的底線，重慶方面決不能允許將自己精銳部隊的指揮權交給美國人。

  史迪威試圖控制所有國軍部隊指揮權的舉動不僅被羅卓英、廖耀湘等高級將領所反對，在很多中下級軍官中更引起強烈反感，也正是因為如此，史迪威才會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麥克組建的中美聯合部隊身上。軍中將領想要掌控部隊，就得要有相應的功勳和威勢，史迪威沒有從自身找出錯誤，卻把羅卓英他們的對抗認為是因為自己手裡沒有可以掌控的嫡系部隊。

  調唐城的分隊返回列多，看似指揮部某個參謀的建言，實際卻是出自史迪威的授意，因為就目前而言，麥克的聯合部隊也許是史迪威唯一能夠掌控的部隊。「將軍，我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麼？」見史迪威只是品酒卻不說話，已經等不下去的麥克主動挑起了話頭，只是他根本沒有想到，調唐城他們返回列多的提議是史迪威的指使。

  麥克出動問及此事，史迪威自然就不能再裝糊塗，貌似輕鬆的聳了聳肩，史迪威放下手中的酒杯笑道，「麥克，你要知道我做出何種命令都是為了能戰勝該死的日本人，在所有遠征軍部隊裡，只有你的這支小部隊是走過兩次野人山的，我需要他們為即將出發趕到列多的工兵部隊做路線指引。只要我們在野人山里開闢出一條新公路，等反攻緬甸的時候，我們的軍隊才能源源不斷的開進緬北，配屬給軍隊的那些機械化才不至於陷進泥潭裡。」

  史迪威已經搬出大帽子來試圖壓服麥克，可身後有美國財團做支持的麥克卻不吃他這一套，別看史迪威是遠征軍名義上的指揮官，可如果對上麥克身後的美國財團，史迪威這個沒有實權的指揮官還真是不能把麥克怎麼樣。麥克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做最後的努力，如果史迪威還是不同意撤銷命令，他就只好去找滅美軍觀察團了。

  「將軍，我反對這個命令，我那支小部隊只有300多人，而且他們這次的路線和部隊南下的路線並沒有重合點。強行調他們返回，只會逼著他們和日軍交火，他們只有300多人，根本不是緬北日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