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是我們的飛機

  又一名日軍從樹上掉了下來，機槍手和著他那挺日式輕機槍戛然而止，他是用繩子綁了腰把自己固定在樹上的，於是中彈之後便搖搖晃晃地掛在那裡。「在樹上，狗日的是蹲在了樹杈上。」隨著骰子的喊叫，一些潰兵已經把槍口轉向了樹杈和樹冠上，隨著子彈的密集程度驟增，樹葉枝條在在彈幕的衝擊中吩咐掉落下來，一起掉落的還有同樣用繩子把自己綁在樹杈上的幾個日本兵。

  機槍的轟鳴聲開始急促起來，唐城這邊僅存的那挺輕機槍已經在坡下架好，開始向隱藏在另一個樹冠上的日軍機槍開火射擊。雖說準頭不怎麼樣，但他們算是吸引了日軍那挺機槍的火力，但灌木叢里的那幾個日軍散兵仍在向這邊開槍射擊，日本兵的槍打得准而狠，還好唐城這邊有骰子和岩龍。

  掌控輕機槍的老兵開始「噠噠」「噠噠」的短點，在還剩幾發子彈的時候便換了彈匣，順手把換下的空彈匣往前面坡上扔出。彈藥手瞪著一雙眼傻乎乎的不知道他幹嗎搞這套花樣，而陡坡上的灌木叢里一下衝出了四個日軍，倒有兩個舉著手雷的。老兵的臉上開始現出一種被餡餅砸到的得意表情，「賊好騙啦！老子有的給你們吃！」他又叫又笑的時候也就開火了，「噠噠」了四次，坡上灌木叢里再沒有站著的日軍，兩個沒及扔出的手雷轟然爆炸。

  幹掉了對方抵近的散兵，骰子和岩龍兩人的狙擊步槍也就開始發揮出它們的優勢，剩下那挺日軍的機槍很快被打啞了，於是樹冠下又多出了幾個掛著的日本兵屍體。槍聲漸漸停了下來，不等唐城開口下令，幾個身手矯捷的傢伙已經拎著刺刀奔上了陡坡，打掃戰場之前，是必須先給所有日本兵的屍體補刀的。

  重新和唐城他們匯合起來的潰兵們原本是沒有這個習慣的，戰鬥結束之後，都是一窩蜂的涌過去隨意翻檢哄搶日本兵屍體上的隨身物件，接連被裝死的日軍傷兵用手雷報復之後，付出慘重傷亡的潰兵們終於也開始按照唐城他們的習慣行事。雖說給屍體補刀的行徑算不上什麼光明磊落，可至少打掃戰場的弟兄不會再遇到裝死日本兵拉著同歸於盡的場面，都是爹媽養大的，能活一個算一個。

  衝上陡坡給日軍屍體補刀的潰兵們很快發回了信號，陸續鑽出灌木和草叢的潰兵們開始湧上陡坡，尋找一切可能用得上的戰利品。很快，這裡就只剩下了還沒有散去的硝煙味和十幾具日本兵光裸著的屍體，打掃戰場的潰兵甚至把這些日本兵身上的軍裝都剝了帶走，當然也不會忘了掛在樹冠下那些日本兵用來捆綁自己的繩子。

  沒有時間休息，唐城下令繼續前行，因為他們誰也不知道下一場和日軍的戰鬥什麼時候會突然來臨，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只有不和日軍碰上，才有可能避免突如其來的戰鬥和死亡。收拾好繳獲來的戰利品，抬著受傷未死的弟兄，唐城一行人漸漸隱入山林的深處。「不要了，等著有機會了，咱們搶一挺重機槍抬著。」走出老遠了，唐城見負責機槍的那幾個老兵還在擺弄那挺剛剛繳獲卻有些毛病的輕機槍，便硬逼著他們把這挺已經打不響的機槍給扔了。

  「不要啦？修一修還是可以打響的啊。」老兵們實在是詫異得不行，不過也沒詫異多久，一發不知從哪兒射來的冷槍就把剛湊過來準備附和幾句的一個潰兵掀翻在地。仍然和剛才一樣，滿目黑沉沉的森林，如果能挨到天亮也許有些須的可能找出襲擊者。唐城伸手解下已經中彈潰兵身上的彈袋，隨即喊叫道：「跑啊！不會打仗還不會跑啊？」

  於是隊伍在唐城的喊叫聲中終於開始跑起來，唐城向前沖了幾步，又回過身伸手掀翻了一個老兵仍抱著的那挺機槍，讓它順著坡道滾了下去。「不要了，咱們子彈不多，只留一挺機槍就夠了。」掀翻了機槍的唐城把手裡拎著的彈袋塞進老兵的手中，然後伸手拉著很是不情願的老兵撒腿就跑。譚飛和趙亮一邊一個架著麥克，無法自己行走的喬治此時已經被侯三抗在了肩上，聽到唐城命令的所有人都全力的奔跑著。

  大家在黑暗的叢林裡狼奔豕突，早就成了真正的潰軍，哪裡還有什麼隊形可言。樹叢中的樹密得象牆，不斷閃動著槍火，於是唐城他們中也不斷有人倒下，僅僅在剛才那個坡道上便扔下十數具屍體。唐城一邊跑一邊伸手拍打著那些漸漸慢下來的傢伙，「繼續跑，你他娘的別停下來。」唐城的手剛拍到一個憤而停留準備還擊的傢伙，那傢伙已被命中，於是唐城繼續開跑。

  這種找不到對手的仗根本沒法打，在林子裡狼奔豕突的唐城他們像被割草一樣倒下。虧了大家被唐城攆著跑得快，在森林裡只留下了四十幾具屍體，唐城他們剩下還活著的人終於脫離了那片地獄一般的莽林。所有人也包括唐城自己在內都累得像一群死狗，帶著一身的擦傷掛傷摔傷，終於相互拉扯提攜著攀上植被相對稀疏的山巒之頂。　終於逃離了森林爬上了山頂，一直追著他們的日軍沒往這上邊扔兵力，因為他們一心獵殺的潰兵大多不會走這種連山羊都會摔斷腿的鬼路。

  凡事都有好壞兩面，唐城他們正是鑽了日軍防線上的這個疏漏，終於從這個根本沒有人走過的山頭暫時擺脫了日軍的追殺。唐城蹲坐下來，用他的望遠鏡張望著峰巒之下，其實不用望遠鏡也看得清楚，遠處的林子裡不時的會騰起一團煙霧，唐城知道，那是被日軍追急眼的潰兵投擲的手雷。

  「唐，這不是你的錯，要知道能配備75山炮的日軍部隊至少會是大隊級別以上的部隊規模，就憑你半道上撿來的700人，是根本沒法和他們對戰的。」許是看出了此刻唐城心中的落寞，忍著傷痛的麥克挨著唐城坐了下來，小聲的勸慰著這個令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傢伙。

  「不，麥克叔叔，這就是我的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本不該帶著他們走出山林的，有山林的掩護，我們也還有和日軍周旋的可能。可我偏偏帶著他們出了林子，在那樣的開闊地里，我們只能成為日軍射殺的對象，況且他們還有75山炮和重機槍。」唐城對自己已是極度的自責，兩天前，自己還有超過700人的一支隊伍，可現在，自己身邊就只剩下不到50人。

  「唐，你不該責備自己，我說真的，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中國軍人。」腳踝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喬治蹦跳著叼著一支煙也湊了過來坐下。「唐，我來你們中國的時間不算短了，可你和我見過的幾乎所有中國軍官都不大一樣，雖說有很多筆你勇敢的中國軍人，可你卻是唯一的那一個，畢竟，你帶著我們這些人活下來了不是嗎。」

  在麥克和喬治的勸慰下，唐城的心情和臉色終於好了一些，夜幕漸漸降臨，餓著肚子的眾人還停留在山頭之上，呆望著遠處不時閃出槍焰和爆炸的山林，他們知道還有弟兄在和追擊他們的日本作戰。「手電，快給我手電。」一直悶坐著的喬治突然起身蹦跳著，「給我手電，我聽到飛機的聲音了，是我們的飛機，我要給他們打信號。」

  大家都不相信喬治的話，侯三甚至認為這貨是餓暈了頭之後冒出的胡話，可隨後從夜空中傳來的嗡嗡聲卻讓所有人傻了眼。「在這裡，我們在這裡。」從背包里翻出兩隻手電的喬治開始有節湊的用手電光發出信號，同樣被鼓舞的大家都圍聚到喬治身邊，期待著在夜幕中盤旋的戰機能看到喬治用手電發出的信號。

  出現在夜幕中的戰機呼嘯而過，沒有唐城熟悉的炸彈投擲，也沒有機槍掃射，兩架巨大的身影就那麼從唐城他們頭頂上呼嘯而過。在喬治用手電照射出的光柱中，唐城甚至看到了戰機那巨大的銀色的機翼，尤其是機翼下鐵血十八星的徽記，是我們的飛機，這是我們的飛機，唐城身體裡的血此刻仿佛已經沸騰起來。

  唐城此刻開始慶幸侯三一直沒捨得扔掉離開英軍倉庫時攜帶的手電和電池，也慶幸自己這些人此刻是在一處山頭上。如果這兩者缺了其中之一，他們都不會被頭頂上的飛機發現，沒有手電，喬治便不能用摩斯電碼引來飛機上飛行員的關注，而如果不是在山頭上，盤旋在夜幕中的飛行員也沒辦法發現喬治的手電光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