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重返戰場

  「你確定這個消息是從守備團傳出來的？」李麟閣端著茶杯猶自愣神，日軍來襲之前，縣長葛崑山正好去了省城，這都已經是日軍來襲的第二天了，葛崑山卻連個影子都不見，李麟閣知道這個怕死的傢伙一定是躲起來了。昨天城外的槍炮聲響了一整天，城裡百姓人心惶惶，李麟閣也是一樣擔心不已，可管家李順卻給他帶來一個好消息，劉山羊手下的那個小子打了勝仗回來了。

  「消息是咱們的人傳回來的，千真萬確不會有錯，不過回城的只有唐城一個人，好像還受了傷。」李順的回答讓李麟閣更加的疑惑。他倒不是在打探軍務，家大業大的李麟閣只是想未雨綢繆，為自己這份家業早早做好打算。李順說唐城的1連在北山的確是幹掉了日軍的一個中隊，可為什麼回城的只是他自己一個人？

  「咱家出兩車糧食，你叫家裡的人都幫手做成烙餅，給173師和守備團各送一份過去，要大張聲勢的送，叫縣城裡的人都看看咱李家的大氣。」李麟閣琢磨了半天也沒能想明白為什麼只有唐城一個人回城，不過葛崑山不在縣城對李麟閣是件好事，趁著守備團在北山的大勝，李麟閣打算為李家造點聲勢出來，戰時慰問是再恰當不過的藉口。

  李麟閣只是需要一個交好周元和劉山羊的機會，他根本不在乎唐城在北山幹掉的日軍是一個還是兩個活著更多。李麟閣大張旗鼓的給城外送吃食在縣城裡鬧的沸沸揚揚的，北山打了勝仗的事情更是被再度誇大，甚至已經有人在傳言北山幹掉的日軍不是一千人而是至少三千人以上。

  整個個縣城裡知道真相的就只有老許，唐城被劉山羊派人送回縣城沒多久就再次甦醒，經過田奎的診治，唐城的傷勢已經得到控制，如果用劉山羊的標準來算，現在的唐城根本不能算是西藥休養的傷員。城外的戰鬥一直打的很是火熱，被劉山羊強行留在城裡的唐城已經不止一次登上城樓觀望戰場，他想出城，可老許死活不同意。

  經過了昨天一整天和今天一早上的戰鬥，被劉山羊帶出城的兩個連隊早已經傷亡過半，劉山羊親自指揮的4連和梁大虎的5連此時已經被調出城，守備團的軍營里就只剩下了老許和他手下的那幫子伙夫。勉強吃了點東西的唐城一直悶悶不樂，清醒之後的他突然想起了孫河和那些跟著自己回城的1連士兵，如果不是自己執意如此，也許他們根本不會死。

  唐城身上的傷已經被清理和包紮，彈傷口處的疼痛還是令剛剛恢復清醒的唐城難以忍受，尤其是左臂上的那一槍更是讓唐城覺得自己的左臂幾乎抬不起來。可他不願留在城裡觀戰，他不想被守備團的士兵看成是逃兵膽小鬼，「老許，給我弄點子彈和手榴彈，我要出城。」已經是唐城第五回提出要出城了，而且他這次很堅決，已經把從金大鵬那裡要回來的駁殼槍斜跨在了身上。

  「我的小爺，外面正在打仗，你現在是個傷員，需要好好的休息，這是咱們團長的吩咐，我可不敢放你出城。」先唐城一步把那支花機關抓在手裡，老許張開手臂攔著唐城不讓走，這不僅僅是劉山羊的命令，也有老許自己的私心。老許是唐城他們撤離南京過江之後強行拉入伙的，游醫出身的老許和劉山羊他們廝混了這半年，他對劉山羊他們三個已經有了如同家人般的感情，他不能讓身上帶傷的唐城出城。

  唐城故作輕鬆的扭動著脖子和手臂，「你看看，你看看，我這個樣子能跑能跳的，哪裡像個需要休養的傷兵？」老許有些半信半疑的給唐城讓開了路，但被他抓在手中的花機關卻沒有還給唐城。「快點給我去準備子彈，我去一趟後院，一會就出城。」唐城不想跟老許在是否出城的問題上糾纏，隨即巧妙的轉移了話題，他要去後院見那個怪老頭。

  後院的圖書室里，唐城熟悉的那個怪老頭還是一副悠哉哉的摸樣，還是躺在搖椅里看著書喝著茶，對唐城的到來也同樣的波瀾不驚。「老先生，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這裡要打仗了，你為什麼不離開蒙城呢？」抓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唐城自顧自的大口喝著。

  「人老了，就想在自己的故土待著，北伐軍我見過，土匪我也見過，你們**我也見過，就是沒有見過這個日本兵，我老頭子倒是想見識見識這個日本兵是怎樣的厲害。」老人說這話，俯身從搖椅下抽出一把長劍亮給唐城看。「年輕的時候老是想學著評書里的那些大英雄仗劍走江湖，也拜了幾個師傅學了些把式，不過老頭子這把劍還沒有沾過血，留在蒙城也許是個機會，呵呵。」

  唐城無法理解怪老頭整天都在想些什麼，你都七老八十的人了，還想著跟日本兵去近身拼殺，人家現在用的是槍，不等你老人家靠近了，只要一顆子彈就能解決了你這個劍客。「老先生，我來是給你說聲抱歉的，從你這裡借去的那本書被我落在北山了，不過我保證那本書還是完好無缺的，等打走了小鬼子，我再給你還回來。」

  唐城嘴裡說著抱歉的話，卻在一直用眼角的餘光留意著老人的反應，實際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次能擊退圍城的日軍，之所以他會這麼說，只是想讓老人安心。「年輕人，對我老頭子就別說那些假話了，你們軍營里的人今天一早就全都被調去城外了，就剩下些做飯的還在。老頭子我雖然沒打過仗，可怎麼也見識過當年的北伐軍打仗，蒙城這回一定是守不住的。」

  怪老頭的言語令唐城驚訝，他沒有想到這麼個整天窩在屋子裡看書喝茶的老頭子會有這樣的見識和判斷力。「老先生，你既然已經知道了蒙城可能會守不住，那你為什麼還要留在蒙城不走？去其他地方避開小鬼子不好嗎？」唐城這會反而不急著出城了，他需要知道這個怪老頭的答案和想法。

  「你不懂的，這裡是我的家鄉，我陸家一十三代都住在這裡，祖宗的福地也都在這裡，我老頭子哪裡也不去，這裡是我的家。」老頭子的話令唐城出現了恍惚，在上海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是把那間教堂當成是了自己的家。可日本兵來了，這一切就全都變了樣，撫養自己長大的羅伯特死了，日本兵也打進了上海，自己也不得不背井離鄉一路逃去南京在逃來蒙城。

  唐城有些迷茫的離開老頭子的圖書室，離開前老頭子說的最後那句話是造成唐城迷茫的緣由所在。「年輕人，不要過多的自責，只要做好你自己的該做的就好。」老頭子深邃的眼神讓唐城有種被人看透了心思的感覺，從羅伯特死後，唐城就一直在自責自己，羅伯特如果不是為自己去辦什麼護照，也就不會死在那些日本人手裡。

  走出老頭子的圖書室，城外的炮聲似乎變的更加的密集，城裡的百姓沒膽子跑去城樓上觀戰，就只好聚集在自家門口跟鄰居們議論著戰局。老許趕著馬車親自送唐城出城，在唐城的堅持下，老許為唐城準備了彈藥和一身新軍裝，看著那些站在家門口議論紛紛的百姓，唐城的臉色有些黯然。如果蒙城被日軍攻破，不知道城裡的百姓會死多少，不知道這些守在家門口的人又能活下來多少。

  城外的戰事似乎要比唐城想像中的還要激烈，馬車鑽出城門的那一刻，唐城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城外的那些戰壕和工事很多都是唐城帶著人掘挖的，唐城熟悉那些戰壕和工事就像熟悉自己一樣，可現在他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幾乎快認不出那些戰壕和工事，日軍的炮火差不多已經把城外的工事給推平了。

  按照記憶中的方向，獨自一人的唐城很快便找到了守備團的陣地，唐城進入陣地的時候，恰好是日軍進攻部隊和守備團對戰的時候。隨著爆炸聲響起，大團的火球在守備團的陣地上騰起，不時的有慘叫著的守備團士兵被氣浪撞翻或是飈著血箭飛摔在戰壕里。

  沒戴鋼盔的劉山羊正咬牙切齒的扳著一挺機槍在開火，全數被調進陣地的守備團已經傷亡過半，就連唐城最是熟悉的梁大虎也不見了蹤影，唐城能做的就是撿起一支滿是血跡的步槍加入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