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苦戰

  仰面朝天的唐城努力讓自己翻過來趴伏在地上，右手解開鋼盔下的扣帶，左手微微顫慄地去抓掉落在地上的駁殼槍。好似灌了鉛的右手接連幾次都沒能把駁殼槍抓住，就在唐城準備先前爬行的時候，只聽得「當」的一聲響，唐城的腦袋像是被人用棍棒大力的敲打著，整個人側向甩了出去，剛鬆開扣帶的鋼盔也應聲甩了出去。

  這突如其來的冷槍可把唐城驚得夠嗆，整個人條件反射式的蜷縮著身子躲到旁邊的彈坑裡，鋼盔被子彈打中的剎那，驚惶絕望的情緒竟讓他差一點失禁。被冷槍打飛了鋼盔的唐城雙手緊緊抱著腦袋蜷縮在彈坑裡，作為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若真發生那種情況，唐城覺得自己肯定沒有再活下去的勇氣。

  這裡是戰場，是數百人廝殺的戰場，沒有人注意到唐城此時在幹什麼，也沒有人注意到唐城剛剛經歷過一次生死考驗。掉了駁殼槍，被冷槍打飛了鋼盔的唐城實際上已經被激戰中的雙方士兵遺忘了，同樣面臨生死考驗的雙方士兵根本也無暇去找唐城的位置，而且他此時的位置已經在整個戰團的最外側。

  剛剛擺脫了死亡誘惑的唐城開始出現嘔吐的症狀，這是腦震盪的後遺症，這個醫學名詞還是田奎告訴他的，不過唐城並不擔心，因為田奎告訴他腦震盪並不會讓人死亡。接連嘔吐的唐城直到把胃裡那點東西全都吐乾淨了，吐到連清水都吐不出的時候，總算是停止了令他快要窒息的嘔吐，用已經髒的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袖擦了嘴，還有些眩暈的唐城從彈坑裡慢慢探出了腦袋向外張望著。

  戰鬥還在繼續，喊殺聲依舊整天般響著，日軍善於拼刺的優勢完全被1連那 支短槍壓制，已經占據人數優勢的他們被1連的士兵咬的很近，戰局的發展似乎正在朝著唐城先前的預想進行著。用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爬出彈坑，唐城找到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那兩支駁殼槍，直接坐在地上為駁殼槍更換了彈匣，渾身酸痛的唐城終於站了起來，並快步的向前走著。

  上海和南京的戰場生涯，半年來的煎熬訓練，唐城學會了忍受，學會了戰場求生，學會了射擊，唯獨這近距離的戰鬥依然讓他感到陌生而恐懼。在南京和上海的近戰那是迫不得已，如果唐城不那麼做，死在戰場上的只能是自己，而且那時的自己只想著給羅伯特報仇，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可唐城現在已經子彈了什麼是死亡，見識過太多死亡的他在心裡已經有了陰影，他不想像那些死在南京城裡的**一樣，死後連個墓碑都沒有。

  可這裡是戰場，這裡正在戰鬥，是中國人和日本人的戰鬥，是反抗者和侵略者之間的戰鬥，作為中國人的唐城別無選擇，他只能拿著武器向前拼殺，只有趕走了侵略者或是徹底殺死他們，自己才會有真正生的希望。「啪」「啪」「啪」唐城手中的駁殼槍再次被打響，游弋在戰團外側的他很滿意自己現在的位置，這樣能夠更好的命中那些該死的日本兵。

  連續射中三個日本兵的唐城奔跑著，他在移動自己的位置，這樣能夠保證自己不會被對方的槍手射中。「轟」「轟隆隆」百米外的日軍陣地上突然響起一連串的爆炸，隨即便是一陣「噠噠噠　噠噠噠」的機槍掃射聲，槍手和爆炸聲中還夾雜著歡呼聲，唐城聽得見那些歡呼聲都是中國話，也就是說孫河他們得手了。

  「殺啊」大喜過望的唐城精神大振，大聲疾呼的同時也快速的衝進戰團，用手中的駁殼槍把那些和1連士兵肉搏的日本兵，一個接一個的送進地獄。同樣也已經疲憊不堪的1連士兵們開始自由組合，用幾倍於敵的優勢逐個清除那些落單的日本兵，猶是這些落單的日軍士兵拼刺強橫，可他們往往要面對好幾支刺向自己的刺刀，唐城打空一個彈匣的功夫，戰場上就已經有十幾個日本兵被扎的血葫蘆一樣倒地斃命。

  和唐城猜測的一樣，從側翼出擊的孫河的確是得手了，不過他們並沒有能全殲了岡本建一留在後方的部隊，只有50人的孫河只是用不停投擲手榴彈的方法搶到了岡本中隊的一挺輕機槍。在機槍火力的掩護下，孫河他們用手榴彈炸掉了岡本中隊的迫擊炮陣地，殉爆的炮彈給了岡本建一致命一擊，跟隨他留在後方的幾十名士兵大部分死在炮彈的殉爆中。

  「噠噠噠　噠噠噠」機槍在手的孫河把密集的彈雨潑向猶自頑抗的日軍，身邊只剩下不到 人的他根本沒有餘力抽出人手去協助唐城，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快把剩下這十幾個日本兵幹掉以絕後患。幾乎是一對一的對射，搶到了輕機槍的孫河一方顯然要占便宜，而且很快他們又控制了另一挺輕機槍，兩挺機槍在手的孫河終於有了底氣，兩挺機槍交替著向前逼近，一點點的逼近那些還擊的日軍。

  近身肉搏是所有戰鬥中最慘烈的，交戰雙方的士兵為了自己能活下來，會在戰鬥中施展自己所有會的和所有能夠想到的手段。刺刀和大刀並不是他們唯一的武器，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他們的拳頭、鋼盔、甚至是牙齒都能被拿來對付自己的對手，在光華門外和日軍交戰的時候，廚子就曾經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把一個日本兵的肋骨活生生的壓斷，然後讓那日本兵哀嚎了半個小時才死在戰場上。

  唐城的身體不如其他的1連士兵，雖說他的耐力不錯，可要他用刺刀和日軍對決，落敗的只能是他。所以明智的唐城使用駁殼槍作為自己的近身戰武器，事實證明在近身戰中，能夠連發的短槍遠遠要比刺刀和大刀好使。雖說短槍的射程不如步槍，殺傷力不如機槍，可在近身戰中，的確沒有比短槍更加犀利的武器了。

  1連的士兵早已筋疲力盡，和他們對戰的日軍也好不到那裡去，在他們身後的機槍停止火力支援後，已經有日軍士兵察覺出了本方陣地的異樣。和唐城他們一樣，這些日軍也害怕自己這些人被對手截斷了退路，在戰鬥已經從白熱化向1連這邊傾斜的時候，混戰中的日軍終於做出了選擇，在一個少尉軍官的喊叫聲中，開始有日本兵脫離戰場向他們的陣地撤退。

  「絕對不能，不能放他們回去。」　大約有 幾個日本兵撤出了戰鬥奔向他們的陣地，注意到日軍異常的唐城大聲喊叫著，可1連那些士兵被剩下的日本兵牢牢纏住，根本抽不出人手去阻止那些日軍的後撤。「噠噠噠　噠噠噠」一道突然出現在日軍陣地里的火舌讓唐城的擔心瞬間消散，在距離本方陣地不足 米的地方，那些撤出戰鬥回撤的日本兵被突然出現的槍火打了個措手不及。

  「轟」「轟隆隆」從日軍陣地里投擲出來的手榴彈讓僥倖逃過槍火的日本兵無法倖免，兩輪槍火掃射加上一輪手榴彈投擲，這些急於奔回本陣的日本兵就徹底成了喪家之犬，僥倖活下來的幾個日本兵根本無法突破輕機槍的壓制，他們只能抱著腦袋縮躲在同伴的屍體後面。「板載」終於有日軍士兵被打急眼了，大叫著板載撲向圍攻自己的1連士兵，「轟」的爆響過後，戰場上出現了一個淺坑和幾團血肉。

  攥著手榴彈拉敵人同歸於盡並不是**士兵的專利，似乎日本人做的更加徹底，「散開，散開，不要和他們拼刺刀，用短槍解決他們。」接二連三的有被圍攻的日本兵攥著手雷和1連的士兵同歸於盡，唐城大叫著召集還活著的1連士兵向外圍散開。「啪」「啪」「啪」「啪」唐城手中的駁殼槍不停跳蕩著槍口，從駁殼槍里噴吐出的子彈把那些已經瘋狂的日本兵逐個擊倒，當然也包括攥著手雷撲向他的日本兵。

  從那些日本兵身上噴濺出的血霧讓空氣里彌散著濃稠的血腥味，在短槍和刺刀的這一場對決中，唐城他們成為了最終的勝利者，可他們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跟著唐城從正面殺出的1連士兵超過100人，可現在還活著的已經不足30人，而且剩下這30人幾乎人人帶傷。

  不知何時出現在戰場上的九斤也傷的不輕，腰側被日軍的刺刀切開一道巴掌長短的傷口，左肩也有一個幾乎被捅穿了的傷口，而且他的大腿上還釘著三枚彈片。終於能停手的唐城這才發現自己也是個傷員，胸前那道被彈片割開的傷口已經呈灰白色，但和其他人的傷勢相比，唐城還算是輕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