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鏖戰

  陸續有1連的士兵中彈倒下，在和日軍的對射中，他們這些只接受過簡單訓練的人沒有占到便宜。慘叫聲和中彈士兵的哀嚎夾雜在槍炮聲中，讓陣地更顯慘烈與混亂，彌散在硝煙中的血腥味令唐城想起了光華門外的戰鬥。這是唐城第一次單獨指揮作戰，而且指揮的兵力超過 0人，他不想弄砸了這次戰鬥，但來勢洶洶的日軍似乎並不給他這個機會。

  「不行了，暫時後撤吧，再這樣打下去，不等小鬼子衝到陣地上，咱們的人就死的差不多了。」陣地里死傷的士兵越來越多，就連被劉山羊寄予厚望的二排長孫河也撐不住了。來自74師的孫河逃出南京之後一路遊蕩到了蒙城，被劉山羊直接留下進了1連當2排長，在南京同樣和日軍血戰過的孫河如果不是真的撐不住了，是不會主動跟唐城提議後撤的。

  「叫九斤帶著他的人先撤，等他們準備好了，咱們再向後撤，要不咱們誰也走不脫。」唐城這次並沒有拒絕孫河的提議，事實上他對自己的錯誤判斷已經懊悔不已，就算孫河不過來找自己建議後撤，稍後他也會下達同樣的命令。讓九斤和他的投彈小隊先撤，是唐城的一個保障措施，現在的戰壕向後30米遠便是唐城準備的第二條戰壕，九斤和他的投彈手們能夠輕易的把手榴彈扔進30米之內的任何地方為後續撤退的部隊提供掩護。

  認死理的九斤還有些不想先撤，卻被唐城揪著軍裝的前襟臭罵了一頓，這才帶著他手下的那些投彈兵和傷員先向後撤至下一道戰壕。「啪」「啪」唐城連開兩槍，才把自己盯了好一會的那個日軍旗兵放倒，不過他自己也險些被日軍射來的子彈擊中。「呼」唐城伸手揉搓著險些被子彈射中的脖子，放低身形往彈倉里填壓著彈橋。

  「轟」一顆落進戰壕里的迫擊炮彈爆開，正蹲著填壓子彈的唐城被爆炸的氣浪推著撞在了戰壕上，不止手中的步槍掉落在地上，就連唐城自己也險些昏迷過去。用力晃著腦袋的唐城翻身坐起，雖然沒有被剛才那顆迫擊炮彈傷著，可唐城的耳朵里卻在嗡嗡的一直響著，以至於讓他聽不見其他的聲音，也包括此時戰場上的槍炮聲和喊殺聲。

  唐城手下的士兵卻不知道這些，已經有人認為靠坐在戰壕里的唐城這是受傷了，甚至有人認為在陣地上消失不見的唐城是已經戰死了，死在日軍的炮火之下。「連長死了，連長被小鬼子的炮給炸死了。」陸續有人在陣地上喊了起來，唐城手下那些班排長已經極力在制止那些喊叫的士兵，可唐城已經陣亡的消息還是很快傳遍了整個陣地。

  「黑子，咱們怎麼辦？安叔已經沒了，你就是當家的，你拿個主意吧。」蹲在戰壕里給步槍填裝子彈的黃飛頭也不抬的喊道，黑子正在舉槍射擊，但黃飛知道他能聽得到自己剛才的話。黑子是安叔收養的孩子，在青雲寨沒有被守備團收編之前，黑子就是青雲寨的少當家，現在安叔已經不在了，黃飛他們這幾個還活著的青雲寨土匪自然是以黑子馬首是瞻。

  「還能怎麼辦，自然是和這伙小鬼子干到底。」黑子的眼神帶著滿滿的殺意，以至於讓他的臉看著整個都扭曲著。「安叔死在這些小鬼子手裡，難道我們不該為他報仇嗎？」咬牙切齒的黑子扣下扳機，再次射中一名進攻中的日本兵，可大意的他也被日軍的機槍手給盯上了，一串子彈射來，迫的黑子不得不蹲低了身形向另一個射擊位移動。

  「轟」的又是一團煙霧在距離唐城不遠的地方騰起，再次被爆炸的氣浪推了個跟頭，耳朵里嗡嗡作響的唐城居然奇蹟般的恢復了聽力。「啪」「啪」距離唐城不遠的兩個士兵中槍倒下，這兩個傢伙正要翻出戰壕逃命離開，卻正好被起身站起的唐城看了個正著，於是不假思索就給了他們兩槍。

  「敢畏戰避戰者，殺無赦。背棄袍澤甘做逃兵者，殺無赦。」瞪著一雙血紅的眸子，拎著駁殼槍的唐城在戰壕里高聲喊叫著，被他的眼神掃到的士兵都不敢與他對視。在唐城的強勢威逼和那些班排長的極力約束下，1連搖搖欲墜的陣地一直沒被日軍攻破，雖說日軍的前鋒士兵已經攻到了距離陣地不足70米的地方，可他們始終無法繼續前進。

  「1排留下掩護，2排和3排先向後撤離，把所有的傷員和武器彈藥都帶走。」喊叫過後的唐城終於冷靜下來，1連那些新手們現在已經有了退意，勉強把他們留在陣地上只會增加不必要的傷亡，與其一會還有人被自己擊殺在戰壕里，還不如現在就下令要他們後撤。1連的三個排里，就只有2排和3排的新手最多，而且他們也是傷亡最大的兩個排，在唐城的撤退順序里，2排和3排被唐城安排在了第一位。

  隨著兩個排順著交通壕向後撤離，1連陣地上的槍聲稀疏了許多，不過因為黑子他們的存在，槍聲雖然次數了下來，但精準度卻是高了很多。「支那人頂不住了，他們開始撤退了，命令橋本馬上進攻，我要把這些支那人一個一個全都殺光。」留在後面督戰的岡本建一下達了前隊衝鋒的命令，在他的印象里，在支那軍隊後撤的時候發起衝鋒是最合適不過的，很可能一次就能衝破支那軍隊的防線引發大潰退。

  「連長，小鬼子這是要開始衝鋒了。」在密集的板載聲中，60多米外的日本兵開始快速的起身衝鋒，知道唐城的陣地上沒有機槍，所以指揮衝鋒的橋本並沒有讓手下的士兵把散兵線拉的很開，幾乎擁擠在一起的幾十個日本兵看著殺氣十足。日軍士兵口中高喊著的板載不止給他們帶來了勇氣和視死如歸的戰意，也給陣地上的1排帶來了很大壓力

  子彈如雨點般射來，在加上不時騰起的煙霧和火團，1連的陣地已經變成了岡本中隊傾瀉彈藥的靶場。「轟」極近距離的爆炸，聲響聽起來與稍遠時是截然不同的，爆炸的熱浪轉瞬即至，細小的碎屑使得暴露在外的肌膚頓感刺痛。眼見頭戴鋼盔的日軍士兵還在源源不斷地湧來，陣地里的唐城像是突然中了魔一般直勾勾的看著前方。身邊趴伏著的士兵都不知道唐城這是怎麼了，也沒有人敢去問他，唐城剛才擊殺逃兵的樣子已經令1連的老兵和新手們對他畏懼如虎。

  十幾秒鐘之後，唐城突然像是從睡夢中驚醒一般，扯著嗓子在陣地里大喊道，「敵人上來了，把你們槍膛里的子彈都給我打出去，打退他們這次進攻，咱們才能後撤。」唐城剛才並不是在單純的發呆，他只是突然想起了謝波那本筆記里的一段記錄。遇敵兵力懸殊局勢不利的時候，指揮官必須心細膽大不能慌張，只要指揮得當，劣勢也能成為令對手出現失誤的重要因素。

  和這伙日軍交戰開始到現在，唐城的1連一直處於劣勢，這是個不爭的事實。雖然唐城已經下令其他兩個排後撤了，可他還想帶著負責斷後的1排也安全撤出去，突然想起謝波那段話的唐城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1連現在給對面日軍的印象就是臨近潰散的邊緣，日軍會突然下了衝鋒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而唐城也正是想要利用日軍的輕視來完成自己的想法。

  「你去，叫投彈隊和那兩個排悄悄回來，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被唐城指到的是黃飛，雖然不知道唐城為什麼胡夏大這樣的命令，可黃飛在收到黑子的暗示之後，還是按照命令向第二道戰壕奔去。「開火，開火，不要停止射擊，我說過，你們要把槍膛里的子彈全都打出去。」唐城撿起掉落在戰壕里的步槍，一邊拉動槍栓，一邊在戰壕里遊走著喊叫著。

  趴伏在射擊位上的唐城完全不被周圍飛竄的子彈和彈片干擾，肩膀亦如同磐石一般緊緊抵住槍托，飛快地拉動槍栓，射擊，拉動槍栓，射擊。數十米外那一個個土黃色身影猛然向後倒下。五發子彈打光了，唐城略微下蹲並迅速裝填子彈，如此往復，打出五發子彈，接著又是五發，直到唐城在自己身上的子彈袋裡再也摸不到彈橋了這才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