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迎戰

  「都是爹媽養大的，每個人的命也都是只有一條，我們一樣，對面的小鬼子也是一樣。我們武器裝備和火力的確是不如他們，可我們有戰壕有手榴彈有刺刀有拳頭，我們不比他們差什麼。在他們進攻之前，我要你們看好自己手下的人，沒有我的命令不准開火，如果你們中有人想要離開，那也只能是在我們解決掉這伙日軍之後的事情。」唐城說著話，已經把手中的駁殼槍平端了起來環視著周圍的班排長們。

  「我知道你們都想要離開，我也想，可是我們離開之前必須幹掉對面那些該死的日本兵，如果我們放棄這個關卡，就會有日本兵源源不斷的從這裡一路殺去縣城。我們守備團的其他連隊、縣城裡的百姓就都會成為日軍殺戮的目標，你們想一想，那裡可是幾萬人。」唐城在南京的挹江門曾經漠視過無數人的性命，那時的他無能為力，可現在的他指揮著100多名配備武器的士兵，所以他不打算繼續漠視下去，哪怕自己最終也死在這裡。

  「嗬」在唐城的點頭示意下，九斤大喝一聲扔出了第一枚手榴彈，沒有多餘給九斤空間，他投擲手榴彈時的閃轉騰挪只能在2米之內解決。寄託著希望的手榴彈划過半空劃出一個完美的弧線飛了出去，「轟」手榴彈爆炸的氣浪把一頂露頭的鋼盔撞回進彈坑裡，九斤投擲出去的這枚手榴彈落點極佳，距離被唐城指定的彈坑只相差不過2米遠。

  「再來」隨著唐城的怒喝，九斤再次投擲出手榴彈，這次是連續投擲出了兩枚手榴彈。「轟」「轟」一前一後兩聲爆炸在陣地外響起，騰起的煙霧直接遮蓋住了藏著日本兵的彈坑，包括九斤自己在內，大家都在盯著那些煙霧。「哈哈哈　我扔中了，扔中了。」忍著手臂的疼痛，戰壕里的九斤大聲喊叫著，隨著煙霧的散去，九斤已經能肯定自己剛才投擲出的兩枚手榴彈中至少有一枚是命中了那彈坑的。

  「別高興的太早，日軍準備要進攻了。」伴隨著唐城的喊叫聲，1連的多數人都聽到了半空中響起的尖嘯聲，那是日軍迫擊炮彈划過空氣的聲音。「炮擊，隱蔽。」這些班排長已經顧不得在逼迫唐城下達後撤的命令，一旦日軍進攻，他們只能調動一切進行反擊，否則就是大家全都會死在這裡。

  「轟！轟！」　「轟！轟！」日軍連續兩輪的炮擊打的都很準，其中至少有三枚迫擊炮彈是打進了1連戰壕里的。接踵而至的爆炸產生的強勁衝擊形成狂暴的氣浪在戰壕里來回的衝撞著，隨著爆炸高速旋轉的彈片，以難以捉摸的軌跡混雜在氣浪中橫掃一切阻擋它們的物體。身為連長的唐城也雙手抱頭、膝蓋頂胸，以半側半躺的姿勢蜷縮在戰壕底部，根本來不及躲進防炮洞的他緊閉著嘴唇和雙眼忍受著氣浪的衝撞，在對方炮擊結束之前，唐城什麼都不能做。

  「板載，板載。」隨著對方機槍的開火掃射，日軍衝鋒時必喊的板載響起，岡本中隊終於耐不住開始進攻了。「小鬼子上來了，準備戰鬥，準備戰鬥。」班排長們那催命般的喊叫聲在日軍現身後響起，並且迅速傳遍了各條戰壕。先前形如雕塑般躲避在防炮洞裡的守備團士兵動了，面對老兵們的拳頭和槍托，他們不敢不動。

  鑽出防炮洞的新手們有的起身就是自己的戰鬥位置，有的還要順著戰壕移動才能到達自己的位置，各種硬物件相互摩擦磕碰在戰壕中匯聚成為一種獨特的聲音，隨著士兵們的到位和槍栓的拉動，緊張的氣氛迅速在陣地里瀰漫開來。倒霉的唐城忍著頭暈目眩艱難的支起身子，從地上撿起自己掉落的步槍，然後一臉木然起身趴伏著舉槍向前瞄準並做好了開火的準備。

  進攻中的日軍距離這裡還在百米之外，等待日軍靠近的唐城向自己身側的士兵們看去，映入眼帘里的景象令唐城覺得自己做出的決定是那麼的可笑。這些依照命令拉動槍栓做好射擊準備的士兵們在幾個月前還只是一些農戶，或是連殺雞都殺不好的普通人。而他們現在卻在依照各自班排長的命令戰戰兢兢的舉槍備戰，唐城不知道他們中有多少人能活下來，他也不想去考慮這個問題，但他知道戰爭對於這些人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啪」「啪」在班排長們極力的約束下，只有安叔和他手下還活著的幾個槍手在零星開火，這次不是唐城故意在示弱，而是因為1連只有這麼幾個人能用步槍擊中80米開外的目標。安叔他們的火力不是很強，也不是搶槍命中目標，但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延緩了對方的進攻速度。「你他娘的腦水都流光了？不是說過打幾槍就要換一次位置嗎？」安叔拖著一個猶自瞄準的傢伙在戰壕里穿行著更換位置，可半空中已經響起了迫擊炮的尖嘯聲。

  「轟」「轟」日軍打出的兩發迫擊炮彈幾乎落在了一個位置上，隨著爆炸的響起，唐城親眼見著安叔和那個槍手被煙霧吞沒。血淋淋的屍體在煙霧消散之後出現在唐城的視線里，不過唐城現在沒有時間過去一看究竟，因為進攻中的日軍前鋒距離戰壕已經不足80米，這是唐城有把握的射擊距離，他也要開火了。

  謝波的筆記里有很多從德國教官那裡學來的射擊理論，什麼風速、什麼角度、什麼距離之類的讓唐城頭疼。他也不明白這些跟打仗有什麼關聯，他心中所想的就是要把槍膛里的子彈射向陣地前方的日軍，只要自己射出的子彈能夠準確的擊中他們，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扣下扳機，然後看到被自己瞄準的目標中彈倒下，這是唐城最迫切的願望，其他的事情，他無暇顧及。

  「開火，開火」日軍的進攻突進了距離陣地不足60米的時候，已經打光了第一個彈橋的唐城終於下達了開火的命令。幾乎就在唐城喊叫聲響起的同時，戰壕中終於爆發出了壓抑已久的槍聲，做好了射擊準備的士兵們扣下扳機，炙熱的子彈如雨點般傾斜而出。向1連陣地逼近中的黃潮明顯減緩了速度，在一些位置上甚至出現倒退，然而這種情況只持續了一小會時間，隨著日軍機槍的響起，出現停頓的黃潮繼續向陣地逼近。

  伴隨著迫擊炮彈划過半空的尖嘯聲，1連的陣地上再次騰起了一團又一團的火球，子彈和彈片如風暴般席捲著陣地，許多人來不及發出哀嚎就已經死下。而陣地上的大多數人，包括唐城在內，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在日軍火力最猛烈時都早早縮回到了戰壕里，只是這樣一來，陣地上的火力自然而然地弱了下來。

  「我要回家，我不當兵了，我要回家。」一個哭喊著的聲音在距離唐城不過幾米的防炮洞裡響起，丟掉了自己的步槍和身上的子彈袋，鑽出防炮洞的新兵哭嚎著開始攀爬戰壕準備逃離戰場。戰鬥中最怕的不是戰事不順，也不是兵力懸殊，而是逃兵，一個逃兵會帶走十個人，十個逃兵就會帶走一百個人，潰亂的前兆就是出現逃兵和恐慌，如果不能及時制止，就會會引起整個防線和陣地的潰散。

  看著那正在攀爬戰壕的新兵，唐城咬著牙一橫心，抽出自己腰間的駁殼槍幾乎不作瞄準，啪啪兩槍把那逃兵擊殺在戰壕里。「日軍正在進攻，膽敢在戰鬥結束之前逃離陣地者，殺無赦。膽敢在戰鬥結束之前，動搖軍心者，殺無赦。膽敢畏戰避戰者，殺無赦。」唐城一臉猙獰的掃視著戰壕里的士兵們，沒有人敢和他對視哪怕一秒鐘，倒在唐城腳下的那具屍體便是明證。

  幾個同樣想要逃離戰場的士兵都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各自的戰鬥位置，原本在日軍機槍掃射下零零落落的步槍射擊聲驟然大作，1連的每一個人都在盡力把自己槍膛里的子彈打出去。在混亂的戰場上，他們不知道自己射出的子彈是否能斃殺敵人，也許這些子彈已經不知道偏離到了別的地方，可他們還是在賣力地拉動槍栓、瞄準、射擊，機械的重複著這些動作，直到將彈倉中的子彈全部打光，才會蹲下來裝填子彈並享受著片刻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