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城破

  一股摻雜了土腥味、血腥味還有屍臭味的惡臭頓時沁入了鼻際，沒錯，就是血腥味，還有濃烈的屍臭味。距離唐城摔倒的地方幾米遠，就是對付陣亡士兵屍體的地方，即便現在是12月，那些覆蓋在粗布下的屍體也已經開始散發出了屍臭味。這就是戰場和死亡的味道，唐城似乎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只是揉著自己的脖子逕自從地上爬了起來。

  搖搖晃晃的扶著牆走了幾步，一陣眩暈感令的唐城兩腿發軟坐到在地上，巨大的爆炸聲接連響起，巨大的危機感讓唐城有些慌亂，他好像是和劉山羊他們走散了，沒有劉山羊，沒有九斤，也沒有任何一個二連的人在唐城的視線里，在滿是槍炮聲和喊殺聲的光華門陣地，唐城現在成了孤家寡人。

  「我這是怎麼了？」一下又一下的爆炸讓唐城的心頭猶如遭受重擊，不停的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唐城想要找出答案。他腦海里最後的記憶便是城門外的日軍坦克被戰防炮擊毀的場面，然後自己就被劉山羊悄悄的拉下了城門，在然後，自己好心就不記得了。唐城似乎被自己腦子裡的想法嚇了一跳，旋即猛然站起身來左右張望著。

  一副慘烈至令人窒息的戰爭場景便猛然躍入了他的眼帘，　極目所見，儘是垮塌焦黑的街道城垣，倒塌燃燒的民房，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天色陰沉，煙雲密布，一道道流光拖著長長的尾焰連續不斷地從天上掠過，然後在不遠處猛然攢落而下，頓時便騰起來一團團耀眼的強光，旋即又是劇烈的地動山搖，好不容易才爬起身的唐城頓時又被重重地掀翻在地。

  「弟兄們，跟***小鬼子拼了，殺啊。　」嘶啞卻不失殺氣的怒吼陡然從唐城耳畔猛然響起。扭頭看去，只見一些身披淺黃色粗布軍裝的士兵正以散兵隊形向著前方猛烈地突進，「咻……轟！」一陣短促而又悽厲的尖嘯過後，旋即就是一陣巨大的爆炸聲。

  一名士兵剛剛跑到唐城跟前，身形便是猛然一頓，然後像是被人狠狠地推了下，往後直挺挺地倒了下來，唐城趴伏在地上抬頭看去，只見那倒霉蛋的額頭正中有個不大的血窟窿，腦後的頭蓋骨卻整個被彈片給掀了開來，肉靡狀的**混著血漿頓時塗了一地。

  「咻……轟！」」一陣短促而又悽厲的尖嘯過後，旋即就是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唐城趴伏在地上用手抱著頭，等他再次抬起頭時，只見面前不遠處已經憑空多了好些個大坑，坑中青煙裊裊，剛剛突進到這個位置的幾名**士兵已經不見蹤跡，只有一個士兵雙手撐地正在坑沿上慘烈地哀嚎，他腰部以下的軀幹卻已經不翼而飛了。

  「趴下」伴隨著爆豆般的激烈音符，耀眼的火舌就像是風一般刮到了唐城身前，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唐城傻了一樣跪坐在原地不知閃躲，眼看著那道火舌就要撲到唐城的身體了，隨著一聲暴喝，魂不守舍的唐城被旁邊閃過的一道身影撲倒在地。游蛇一樣的灰柱從唐城的腿邊掠過，隨著游蛇的繼續前進，　一個體型彪悍的士兵強壯先是身體猛然一頓，然後就像是被鋸倒的木頭，直挺挺地向著後方倒了下來，在倒地之前，他的脖子就已經被子彈掀飛了大半，寬厚的胸膛更是幾乎被打成了篩子。

  「不是說了讓你好好跟著嗎？你他娘的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你還能幹什麼？」趴在唐城身上的劉山羊一臉的不耐，在日軍坦克被87師的戰防炮擊毀的時候，劉山羊就悄悄的帶了二連的人下了城門陣地。日軍的瘋狂和守軍部隊的士氣低迷讓劉山羊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二連只是暫歸謝承瑞指揮，劉山羊可不想把二連整個填進光華門陣地里。

  光華門這裡打的昏天黑地的，劉山羊也沒法子聯繫到老東家88師，87師部隊的到來，讓劉山羊對於整個南京的局勢有了新的了解。劉山羊雖說是個老兵痞，可他也是個想要活下去的人，眼瞅著南京是守不住了，劉山羊便動起了小心思，只要發現光華門出現要被日軍攻破的跡象，他會毫不猶豫帶著唐城他們先行離開。

  悄悄通知了二連的所有人，然後帶著他們撤出城門陣地，這一切似乎都進行的很是順利，為了避免被教導二團的人識破自己的小花招，劉山羊帶著唐城扯下城門之後先是停留在了城牆下，做出一副暫時下來休整的假象。誰知就是因為這次停留，已經離開城門2個路口之後，劉山羊發現唐城不在隊列里，問遍了所有人都說不知道，劉山羊只好帶著恨意又回到城門這裡找尋唐城，恰好救了唐城一命。

  唐城不還意思的低著頭沒敢看劉山羊的臉色，不過他知道劉山羊此刻的臉色一定是很難看，要不是自己在城牆下睡著了，也許劉山羊也不會跑回來找尋自己。「還爬子啊地上做什麼？裝死嗎？起來跟老子走，等到了地方在收拾你。」看著唐城一副已經知錯的摸樣，劉山羊沒好氣的踢了唐城一下，然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快，跟著我，這回要是還跟丟了，你就自己活著吧。」還不等唐城狗腿的給劉山羊陪著笑臉，後者卻突然變了臉，一把搶過唐城手中的毛瑟步槍和裝著手榴彈和手雷的挎包，抬腳就向左近的一條巷子裡跑。不明就裡的唐城有些糊塗了，可他不敢不跟著，要不劉山羊真該不管自己了。

  兩人剛跑出十幾米遠，耳邊就已經傳來驚慌的喊叫聲，等劉山羊帶著唐城有驚無險的沖入那道小巷的時候，手搖式防空警報器悽厲婉轉的嗚咽聲也已同時響起。「繼續跑，不要停，不離開這裡，咱們都要吃小鬼子飛機扔下來的炸彈。」唐城的腳步剛剛緩下來，就招來了劉山羊的呵斥，唐城只好強忍著胸口的不適，使出了吃奶的勁緊緊跟在劉山羊身後，向小巷的深處跑去。

  出現在天空中的是幾架機翼上帶著膏藥圖案的日軍戰機，小巷裡的唐城下意識眯起眼睛仰頭向天上望去。就在這時候，小巷外突然有人高聲歡呼，只見兩架機翼上帶著青天白日標誌的戰鬥機從反方向飛來，它們身姿輕盈而矯健，速度看起來很快，轉眼間就從光華門上空掠過，機翼下的青天白日標誌令整個光華門歡聲雷動。

  這是幾天來第一次見到本方戰機的身影出現在光華門這裡，陣地上不少的士兵都加入到歡呼的行列之中，有些揮動著自己的步槍或是鋼盔，有些則興奮地揮舞著自己的手臂。只見這兩架**戰鬥機帶著悅耳的嗡鳴聲沖向日軍戰機，並率先發出「噠噠噠」的機炮聲。由於是白天，站在地面往上看，只能依稀辨認出帶有曳光彈的彈跡，但這並不妨礙陣地上的士兵為本方戰機喝彩歡呼。

  戰鬥便是戰鬥，它們不會以那一方的啦啦隊人數眾多就傾斜勝利的天平，在這場短暫的空戰中，明顯占據戰機數量優勢的日軍鎖定勝局去的了最後的勝利。**戰機搶先開火，可日軍的六架戰機便隨即擺動機翼急轉閃避，**戰機的第一輪射擊竟沒有打下一架敵機。這讓在地面上觀戰的**士兵們，包括身處小箱子裡面的唐城，都不禁把心給懸了起來。

  數量上處於絕對劣勢的兩架**戰機迅速拉起機頭，可日軍戰機的速度好像比它們還要快一些，發現自己已經被堆放盯上了，**的戰機旋即改為平飛並急速轉向。持續四五秒的長射令其中的一架**戰機當空折翼，然後像是斷翅的鳥兒一樣翻滾著墜向地面，最後在轟然巨響中化為一大團火球。

  地面上的**士兵齊齊發出一聲嘆息，剩下的那架**戰機孤掌難鳴，幾個回合之後，被日軍戰機牢牢咬住的它最終也墜向地面，光華門的天空現在完完全全屬於了日本人。碩大的帶著尖利呼嘯聲的航空炸彈從後續趕來的日軍轟炸機上落下，城門及周邊的地面上頓時激起大片塵土泥屑，大小不一的彈坑出現在光華門這裡，用沙包修補過的坍塌城牆再次發生坍塌。

  「城破了，小鬼子打進城來了。」從主城門那裡傳來的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讓劉山羊和唐城齊齊的停住了腳步，對視了一眼之後，劉山羊拖著唐城不要命的向前狂奔，如果光華門真的被日軍攻破，留在城裡只能是死路一條，劉山羊記起那天87師的人說的那些話，他要帶著二連的人去挹江門，那裡有船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