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酒話

  南京到處都在遭受日軍的攻擊，武器彈藥是不缺的，可人是需要吃飯的，周福也需要藥物的治療，這些是劉山羊沒有辦法搞到的，所以唐城就主動拿出了自己縫在腰帶內側的金條，只要有錢，食物和藥品便不再是難事，雖說價錢是貴了些，但總是要比沒有門路要強了許多。

  劉山羊自己的氣色也不是很好，那身軍裝早已經破成了叫花子穿的破麻袋一樣，還算完好的軍褲上滿是黑紫色的血點子，兩條胳膊上被救護站的護士纏滿了紗布，可劉山羊硬是帶著這樣的一副打扮跑去87師支援光華門的部隊那裡去轉悠了一大圈。「你知道個屁，沒糧食我們都會被活活餓死，沒有藥品，周福就活不了，87師有我認識的人，混點東西回來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唐城資源拿出來的兩根金條還是沒有被劉山羊用出去，他用一把日軍的軍官佩刀，硬是從87師的人手裡換來了一包大餅和一些彈藥，至於藥品，87師也是缺的。簡單對付了幾口吃食，劉山羊帶著唐城鑽著小巷子來到了光華門附近的一個院子，「5套軍裝還有大衣、軍鞋，300發毛瑟手槍彈，有吃的也給弄點來。」進了院子的劉山羊也不客氣，先把大堂桌上放著的半包香菸抓在了自己手裡。

  唐城來的時候並不知道劉山羊帶自己去什麼地方，不過這回他已經有些明白了，劉山羊帶他來的這個地方一準是黑市的暗點。「別他娘的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到處張望，小心我們一會走不出去這個院子。」見唐城四處的掌握著，抽菸的劉山羊暗自踢了他一下，這些黑市里倒騰槍枝彈藥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真要是招惹到了他們，準保不會有好下場。

  院子裡的幾個精壯漢子虎視眈眈的盯著劉山羊和唐城兩人，知道先前和劉山羊說話的那乾瘦老頭指使人把東西拿出來了，那些漢子這才悻悻散開。一直從毛五嘴裡聽說黑市什麼的，這下唐城算是見識到了黑市的神通，老頭拿出來的5套**軍裝全都是嶄新的，唐城甚至能從這些軍裝上聞出樟腦球的味道，軍鞋和大衣也都是新東西，老頭還白白送了他們幾雙手套。

  一根金條就只換來5套軍裝和300發手槍彈，劉山羊扔下金條便帶著東西和唐城告辭離開，一直走出這條巷子了，劉山羊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把手中駁殼槍的保險也關了。「這些東西要是放在平時連半根條子都用不了，可現在這會能找到這些東西就已經很不錯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說不得東西貴不貴。」許是看出了唐城心中的不忿，劉山羊輕聲的解釋了幾句，要不是他在87師路的那幾個熟人，恐怕劉山羊還不知道這裡有個黑市的暗點。

  「你別覺得那些黑市販子有多神通廣大，他們買的這些東西都是城裡的部隊偷著賣給他們的，不過就是當鋪里低買高賣的那一套把戲，要不是咱們的人手不夠，老子就直接搶了他個***。」付出一根金條作為代價，劉山羊也覺得有些肉疼，可現在的二連成了姥姥不愛舅舅不疼的尷尬角色，如果不找黑市販子想辦法，光是著大冷天的就夠劉山羊他們折騰的。

  唐城知道劉山羊實在勸解自己，當即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都知道了。謝承瑞同意二連先行撤回城裡，可沒說二連就能自行離開。在謝承瑞的新命令到來之前，劉山羊只能隨意找了個靠近二團團部的鋪面先安頓下來，砸開一家關門上板的雜貨鋪子，碾子帶著九斤把鋪子裡的所有桌椅櫃檯全都劈成了柴火，靠近點燃的火堆，四個人裹緊身上的新大衣擠坐在一起。

  兩瓶酒、幾個烤土豆，這是他們四個今晚的晚飯，酒是買來的，土豆是九斤從雜貨鋪子裡找出來的，本來還有兩個蘿蔔，卻被九斤和碾子兩人給偷著吃了。「這第一碗酒，敬那些死掉的弟兄們。」舉起了手中的酒碗，劉山羊面色凝重的把第一碗酒潑灑到了地上，接著他又給自己倒滿，對著空中說道。

  「第二碗，敬那些和我們一起從上海殺出來的這些老兄弟，都不是省油的貨色，就讓他們先在下面占好地盤，等咱們將來要是下去了，能有好日子過了。」唐城他們隨著劉山羊的樣子都把碗裡的酒潑灑到了地上。劉山羊又舉起了第三碗酒，鄭重的舉到自己面前，「第三碗酒，這碗酒我敬你們三個，周福是不成了，就是醒過來也不能和咱們***仗了，你們誰要是走了和周福一樣地路，到時候可別怨我丟下你們，反正咱們這些人遲早都會在下面遇上。」

  「喝」劉山羊高高舉起了酒碗，不愛說話的碾子大聲附和著，把碗裡的酒一滴未剩地倒進了自己地喉嚨里。唐城也跟著喝了一口，實際劉山羊也沒給他到多少酒，最多就是占了個碗底，喝酒的主力還是劉山羊和碾子兩個人，唐城和九斤純粹就是湊數的。

  開始時候喝得有些悶聲不響，一碗酒下肚之後，氣氛漸漸變得熱鬧起來。劉山羊和碾子兩個人喝得最快，一邊喝酒一邊划拳，劉山羊的面孔越喝越紅，嗓門也越來越大，碾子是越喝臉越是發白，可那嗓門卻一點也不比劉山羊小多少。兩個人喝著喝著忽然低低說了幾句，然後劉山羊就搖搖晃晃的給唐城的碗裡填滿了酒，舉著自己的酒碗和唐城碰了一個。

  「唐城，來，老子敬你一碗酒。」劉山羊此時已經喝的有點多了，說話已經不是很清楚，不過眼神卻是亮的嚇人。唐城的酒量本來就不好，看到那麼一大碗酒，想也未想就要拒絕，不了卻被劉山羊攥住了手腕，「唐城，你小子是個爺們，進了咱們二連，沒給謝連長和老子丟人，老子說給你提兩級當個上士，可他娘的謝承瑞不但不許，他還說老子居功自傲，你說那姓謝的是不是個王八蛋玩意。」

  劉山羊現在是明顯喝多了在說胡話，被攥住了手腕的唐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劉山羊的問話，倒是碾子暗自對著唐城不住的搖頭，示意唐城不要接劉山羊的話茬。「老子好好的幾十個兄弟，都他娘的被姓謝的王八蛋拿去當了炮灰，老子這心裡憋屈的要死，老子就是不服，不服，為啥88師不讓我們歸建，為什麼啊。」劉山羊開始鬼哭狼嚎起來，讓唐城更加的不知所措起來。

  「隨他吧，讓他發泄下，等他哭完了就好了，以前連里死了兄弟他也這樣。」碾子和唐城換了個位置，順手把一個剛烤好的土豆塞給唐城。

  「弟兄們，我再敬大家一碗，起碼我們幾個到現在還活著，沒人知道明天還會剩下多少兄弟，但我謝謝你們。打仗會有傷亡的，而且傷亡一定不會小，但能夠守衛著咱們的首都，就等於守衛住了咱們地家，值了，什麼樣的犧牲都值了。」緩過勁來的劉山羊瞪著紅紅的眼睛看著碾子和唐城還有九斤。「　記住，不管咱們之中有誰能活下來，都要記得每年清明的時候給弟兄們上柱香。」

  沒有床鋪讓唐城睡的不是很踏實，昏昏沉沉的唐城一連醒來好幾次，先是夢見了已經逝去的羅伯特，然後還夢到了已經去了重慶的謝波，再後來，唐城甚至還夢見了修女艾瑪。夢見了羅伯特才讓唐城突然想起了那支m1911手槍，第一次隨著二連堅守陣地的時候，羅伯特留下的那支m1911手槍就不見了蹤影，趙志找遍了戰場上的所有地方，都始終沒能找見那支手槍，不知道夢見羅伯特是不是他在怪自己把那支手槍給弄丟的緣故。

  給馬上要熄滅的火堆里添加些劈柴，裹著大衣的依著店鋪的牆壁靠坐下來，接著火光，唐城仔細看著自己的雙手。若是放在兩個月前，唐城絕對不相信自己會殺人，在上海那家壽司店裡殺人的時候，唐城滿腦子都是怎麼樣為羅伯特報仇的念頭，唐城曾經還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殺上日本島去，那裡到處都是該死的日本人。

  可現在唐城有些懷疑自己離開上海是否真的正確，先不說羅伯特的骨灰還在上海的教堂里，就是弄丟了那把m1911都讓唐城自責不已，因為那是羅伯特最後留給自己的東西。殺人或被人殺，這就是唐城現在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選擇的是否正確，可這是殺日本人為羅伯特報仇的唯一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