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分道揚鑣

  見唐城終於醒了，被手槍指著的黑臉漢子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每天這麼被嚇唬一次，半條命都沒有了。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唐城放下舉著的槍朝那黑臉漢子點點頭，然後翻身爬起，拎著手槍跟著黑臉漢子往外走。看著已經發白的天際和寂靜的野地，視線中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安詳。第一輛驢車旁已經聚攏了幾個成年漢子，等唐城和那黑臉漢子過來，這波難民中所有的青壯也就基本湊齊了。

  首先開口的漢子個子不高，小眼睛配著突起的臉頰，雖沒有劉山羊那般兇悍，卻也給人一種不好惹的印象。他瓮聲瓮氣地說道，「按照咱們現在的速度，咱們趕到南京至少還要好幾天，有幾個傷員的情況不太好，得儘快把他們送武看醫生。」他所指的傷員，是驢車上裝運的受傷難民，他們身上的傷口沒辦法進行妥善的傷口處理，簡單包紮只能應付輕傷，若是傷勢較重的話，確實需要儘快送到擁有一定治療條件的醫院去。

  大家下意識地朝兩輛驢車瞧了瞧，野地雖然難走，但驢的耐力總要比人好一些。「我的想法是，我們還是走大道算了，這都三天了也沒見小日本的飛機再來，走大道的速度會快一些，你們看呢？」大概是不想讓其他人聽見，那漢子有意壓著聲音，用眼睛在大家臉上瞟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唐城身上。其他人也都下意識的看向唐城，因為走野地躲避日軍飛機是唐的提議。

  被大家注視著的唐城　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卻什麼話也沒有說，既然和這些人只是萍水相逢，那也就犯不上非要和他們攪和在一起，自己只要護著那老兩口和小女孩就行。「那如果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話，咱們現在就收拾東西，一會向北上大道走公路去南京。」見唐城沒有反應，那漢子便以徵詢意見的口吻說道，可這會兒誰還能有更好的意見。

  「我還有其他的事情，送你們上公路之後，會和你們分開走。」一直沒有出聲的唐城在眾人轉身的時候開口了，等大家回過神的時候，唐城已經轉身離去，那一直擔任嚮導的黑臉漢子急吼吼的追著唐城走了。快步離開的唐城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一邊把事情和那吳姓老者細說了一遍，見多識廣的吳姓老者略微的琢磨了一下，便表示想跟著唐城走一路。

  「小哥，我也想和你們走一路。」跟著唐城過來的黑臉漢子貌似憨厚的笑道，可臉上的憨笑卻遮不住他眼中透著的精明，「小哥一看就是個做大事的人，順著這小路向前再走十幾里地，就能看到村子。咱到時候雇輛馬車，叫老爺子和老太太都坐馬車走，有了馬車，咱應該能比他們那些人早到南京。」

  唐城微微點了頭，算是答應了那黑臉漢子的請求，唐城手中有槍，他又是個殺過人的，自然不會害怕那黑臉漢子玩花招。再說有個熟悉周圍地形的人在身邊，就是遇上日本兵了，好歹也能有人護著老兩口他們離開。「叫她們起來吧，我答應了要送這些人上大道才會離開。」

  唐城的目光從老頭轉到熟睡中的祖孫倆身上，她們緊緊依偎在一起，睡得很熟、很沉。

  驢車移動的聲音驚醒了那些還在夢鄉中的難民，等到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漸行漸遠，這片野地復又安靜下來，如果不是那些還散發著青煙的篝火堆，很難有人會相信昨夜有幾十號人露宿在此地。對唐城而言，四五個小時的休息已是相當寬裕，但這些老弱婦孺哪裡經受過這樣的磨礪，一個個神情疲憊、呵欠連天，但也沒有人賴著不走或是做出其他出格的舉動。在成年男人們的幫助下，他們各自帶上行李、照顧著家屬，重新組成了長長的縱隊。

  被喚醒的小女孩果兒見唐城就走在自己身邊，自是笑得如花兒一樣燦爛，清晨的田野格外的寒氣逼人，從大家嘴裡呼出的白氣是那樣的清晰，足以顯現溫度之低。打開被老嫗迭的很是整齊的軍毯，唐城把坐在驢車上的果兒包裹的像寺廟裡坐禪的老和尚一樣，小小的臉露在軍毯外，誰看了都會笑個不停。

  長長的隊伍始終保持著勻速前進，剛出發時還好些，遠遠能看見大道的時候，隊伍中終於開始有人停下來歇息。先是頭髮鬍子花白的老人，然後是帶著孩子的婦女，他們從隊首落到了隊尾，大多數人都竭力跟上隊伍，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掉隊的越來越多，這情形與之前一天如出一轍。

  「你們先在這裡等著我，我把他們送上大道就回來。」唐城伸手把驢車上的小女孩抱下來，然後是幾個人的行李包袱。低頭想了想，唐城把本想留下的黑臉漢子也一塊叫了走，吳姓老者的小皮箱裡不知道是裝了什麼東西，萬一自己離開之後那黑臉漢子起了歹意，老兩口和小女孩都會有危險，好在大道離著這裡來回不過兩里地遠，跑快點不過幾分鐘的事情。

  大道上有人，他們對從野地里過來的唐城他們根本就是視而不見，大家都是逃難的難民，自是沒有什麼區別。「小兄弟真的不和我們一起走？」提議重回大道的那小眼漢子做著最後的挽留。唐城雖說看著年齡小了些，但他手裡有槍，而且看上去像是個有本事的，和這樣的人一起上路應該會安全些，何況這一路上，唐城卻是幫了他們不少。

  「我還有事要去辦，就在這裡分開好了。」唐城伸手從其中一輛驢車上找出兩個軍用水壺，把一個斜跨在自己身上，另一個遞給了執意要跟著自己走小路的黑臉漢子。「你們走大路隨時能遇到村落，補給吃食和飲水應該會很方便，這兩個水壺就歸我了，就算這三天護衛你們的報酬好了。」唐城說完轉身就走，就憑他身上的兩支手槍，想來這些難民也不敢攔著自己。

  「來。叔叔抱著你走。」和老兩口匯合之後，唐城把水壺挪到身後，彎腰把小女孩抱了起來。此時已是天色大亮，按照那黑臉漢子的指引，唐城一行人順著一條小河叉子緩緩而行，一直被唐城擔心著的老兩口似乎體力不錯，那吳姓老者甚至還有時間和氣力給身邊的老嫗指點周圍的景致。

  似乎是怕唐城累著了，被唐抱在懷裡的小女孩一直很乖巧，柔嫩的小手緊緊摟著唐城的脖子，只是不時的會對著走在唐城身後的老兩口做著鬼臉。領先走在前面的黑臉漢子似乎有使不完的氣力，把老者的小皮箱和老嫗手中的包袱都拎在自己手裡，他自己和唐城的包袱卻掛在脖子上，遠遠看去，那黑臉漢子整個就是一堆會自己移動的行李。

  唐城一路上都在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遠處響起的槍炮聲來的很是突然，唐城的第一反應就是抱著懷裡的小女孩沖向小河叉子邊上的樹叢。「跑，快炮，進林子裡去。」小女孩此前顯然已經經歷過類似的場面，她將頭緊緊埋在唐城懷裡，嚶嚶地抽泣著，身體還在輕微地顫抖著，已經是面無表情的老兩口也緊跟在那黑臉漢子身後加快了速度奔向唐城去的那林子。

  「躲在這裡哪都別去，等著我回來。」顧不上那許多了，唐城把那支匕首遞給黑臉漢子，自己抽出腰間的駁殼槍向林子外響起槍炮聲的方向奔去。40發駁殼槍子彈和14發m1911的子彈，這是唐城身上所有的彈藥，如果是散兵作戰，唐城會想辦法繞開危險，但如果是大隊滲透的日軍，那唐城只能用這些子彈為林子裡的那四個人贏得離開這裡的時間。

  「孩子，你要小心吶。」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唐城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回身看去，被黑臉漢子護在身後的老嫗正對著自己在揮手，臉上的關切之意沒有一絲虛偽。深吸了一口氣，鼻頭髮酸的唐城拎著駁殼槍竄出了林子奔向遠處的一道土坡。經歷過和羅伯特的離別之後，唐城一直把自己心中對親情的渴望壓制在心底的最深處，可是剛才那老嫗的關切卻令他幾乎邁不動步子，唐城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是如此的渴望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