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道

  客廳里，傳來了一陣熱烈的掌聲。維拉一下子跳在了周南的背上，大聲叫道：「約納斯，這實在太棒了，我不知道，你竟然有如此迷人的音樂才華，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樂迷了。」

  海爾德也表現的非常興奮，大聲地說道：「約納斯，我個人認為，你的能力足以讓你在金色大廳演出，就連元首，也會為你的音樂才華著迷的。特別是你的創作能力，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迷人的音樂。」

  在眾人的熱捧下，周南表面笑著，心裡卻一下子感到悲傷了起來，因為他真正變成了一個小偷，將屬於別人的作品竊取了過來。

  但是在眾人的面前，他卻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只能以身體欠佳為藉口，想要逃進房間裡。

  菲利克斯霍夫曼也站起身，有些顫巍巍地說道：「約納斯，這的確是一首讓人著迷的曲子，但是我個人認為，利用吹管樂器來表現這首音樂，是在有些太勉強了。如果能夠把它改變成小提琴曲，我想，這首曲子一定會震驚世界的。」

  菲利克斯霍夫曼是霍夫曼家族的一個遠親，在夢中的記憶里，周南甚至根本不知道這個大人物是霍夫曼家族的親戚。

  在今天晚上雅尼克將他帶到了別墅，並且介紹出他的身份的時候，周南就已經很清楚，霍夫曼家族的命運開始改變了。

  按照親戚關係，菲利克斯霍夫曼應該是雅尼克的祖父的堂兄弟的兒子，是雅尼克的遠房叔叔。他是德國最大的醫藥企業拜耳的化學家，研發部主任也是總技術專家。

  當然，他最出名的不是因為他的職位，而是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一種害人最多的藥物和一種救人最多的藥物的發明者。

  在18，97年，他在實驗室發明了海螺因，這種原本是止痛藥的藥品，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深惡痛絕的毒品。

  但是他最大的成就不是這個，而是他又發明了世界三大神藥之一的阿司匹林。阿司匹林，青黴素，安定，這是世界三大神藥，也是救人最多的藥物，光是憑藉這一點，菲利克斯霍夫曼在世界醫藥歷史上，就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可能因為親戚關係比較遠，加上從雅尼克他們回到德國，戰爭就要爆發，親戚間的普通走動並不多，所以周南不知道菲利克斯霍夫曼這個人是雅尼克一家的親戚。

  但是，在前幾天周南跟雅尼克在安特衛普的談話之後，雅尼克已經開始籌劃規避自己家族的財產風險了。

  他聽了周南介紹以後德國保存下來的著名企業，除了著名的三大車企，給周南留下比較深刻的印象的就有拜耳製藥。

  那些汽車企業現在都是在為戰爭服務，被國家控股，霍夫曼根本不可能參與進去，但是拜耳裡面卻有菲利克斯這個本家的叔叔。

  所以，雅尼克就跟自己的這個本家叔叔聯繫上了，希望將自己的大部分財富能夠變成拜耳的股份。

  因為這個原因，菲利克斯霍夫曼專程從勒沃庫森來到了布魯塞爾，希望能在這個商業計劃裡面出上力。

  他雖然是世界著名的化學家，也是拜耳的技術大拿，但是他的股份在拜耳裡面卻只有很少的份額。

  在他晚年的時候，如果能夠看到霍夫曼家族在拜耳裡面成為大股東，即使死去，他也是欣慰的。

  雅尼克如果能夠將他現在控制的流通渠道，幾家食品廠轉手，這是毫不費力的事情。因為有無數的資本家想要參與這場盛宴，沒有人會想到，如日中天的德國會在兩年後戰敗。

  成為一個軍供商人，就意味著穩定的收益和與軍方的友好關係。雅尼克通過法肯豪森將軍透露出了一點想要售出自己的一部分產業的計劃，就有許多人通過法肯豪森將軍，想要高價收購霍夫曼的渠道和工廠。

  雖然現在屬於德國的財富很難轉移到國外去，但是將以後難以兌現的軍票和債券換成實業的股份，這一點也不難。

  知道了雅尼克的計劃，周南是非常開心的。因為這就意味著，霍夫曼家族的財富，會有大部分保存下來，並且在以後會快速地增值。

  晚飯後，他們照常進行了一場家庭音樂會，周南也是在跟維拉的逗樂之中，忍不住賣弄，演奏了這曲蜚聲世界的梁祝。

  但是演奏之後，受到了眾人的熱捧，周南才感到了愧疚，認為自己不應該竊取別人的成果。自己因此得到的讚譽，都會讓他更覺得痛苦。

  維拉接著菲利克斯的話說道：「菲利克斯爺爺，我們一定會把這首曲子改編成小提琴曲的，到時候，我會邀請你再來傾聽。」

  德國雖然沒有像奧地利一樣，幾乎人人都是音樂家，但是只要是會認字的人，哪怕不會幾種樂器，也都具有相當高的音樂鑑賞能力。

  雅尼克就會鋼琴，小提琴，維拉和周南也都跟著學會了這兩種樂器。除此之外，卡洛琳還會一種豎琴，不過這種豎琴周南沒有興趣，因為大多數時候，是女孩子演奏的多。所以維拉和克勞迪亞學了一點，周南只學了傳統的笛子和竹簫。

  只有雅尼克看出了周南的痛苦，也知道他為什麼而痛苦。他也不覺得竊取別人的成果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也認為既然上帝給了周南這些記憶，利用一些也值得原諒。要不然，他怎麼會聽到如此動聽的音樂？

  「約納斯，吹奏這樣一首曲子的確很耗費精力，你可以先到房間休息一下，一會我再找你聊天。維拉，吃了這麼一頓豐盛的晚餐，剩下的工作，我想你應該不要再讓約納斯操勞了。」

  「當然，爸爸，我現在就來收拾。」

  「菲利克斯叔叔，你現在覺得疲憊嗎？是現在休息還是我們再抽一根雪茄？」

  「在睡覺之前來一根雪茄，我想會有助於我的睡眠。」

  海爾德知道現在是自己該告辭的時候了，他站起身來，從門後面的衣帽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帽子，輕輕拍打了一下，將帽子貼在了自己的左胸。「今天的晚餐非常美味，音樂更是讓人著迷。約納斯，我希望你的曲譜印出來之後能夠給我一份，這麼美妙的音樂，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學習了。」

  「當然，我會儘快把曲譜再抄錄一份的。」

  他笑了起來，微微鞠了一躬，站直了身體說道：「先生們，還有美麗的維拉，那麼請允許我先告辭了。」

  周南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仍然不能從變成小偷的自責中解脫出來。從一個道家的虔誠弟子變成了一個音樂竊賊，甚至還要變成一個文化竊賊，這讓周南對自己的人生都有些懷疑了起來。

  打開了窗戶，窗外正對著燈光明亮的火車編組站，但是除了那裡，到處都是黑乎乎的一片。遠處的燈光被近處的樹影擋住，讓這裡變的像一個沒有光線的黑洞。

  周南突然之間感覺自己身處的環境也變的虛幻起來，如果不是腦袋後面的疼痛，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又忍不住念出了道德經的第十六章：「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簡單解釋來說，這段話講的是盡力使心靈的虛寂達到極點，使生活清靜堅守不變。萬物都一齊蓬勃生長，我從而考察其往復的道理。那萬物紛紛芸芸，各自返回它的本根。返回到它的本根就叫做清靜，清靜就叫做復歸於生命。復歸於生命就叫自然，認識了自然規律就叫做聰明，不認識自然規律的輕妄舉止，往往會出亂子和災凶。認識自然規律的人是無所不包的，無所不包就會坦然公正，公正就能周全，周全才能符合自然的「道」，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長久，終身不會遭到危險。

  雖然有夢中的一生的經歷，但是周南也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道。他現在想做的，就是遵循自然的規律，不違背自己的心，不違背大道，安靜生活下去。

  可是，他的內心卻不能平靜，因為現在的他不僅僅是他，還有另一段記憶，還有他身上背負的責任。

  這裡面有奧黛麗一家的期盼，有死去的父親的期望，有雅尼克的期許。

  他還是他，但不僅僅代表著自己。

  未來已經改變，又重新變得未知。

  他在另一段人生的經歷已經變得沒有了先知，但是，要如何面對呢？

  周南深信，只需要按照道家的大道，任何困難都可以面對，問題是，哪條才是屬於自己的大道！

  竊取不屬於自己的知識，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成果，能變成自己的大道嗎？

  周南非常懷疑。

  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了，雅尼克在門外輕聲說道：「約納斯，我能進來嗎？」

  （本來不想寫這麼糾結，但是畢竟主角設定的是一個有信仰的人，所以還是專門用兩章來描寫一下他的思想變化，希望書友們不要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