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演奏

  周南懶洋洋地從電腦前面回過了頭，取下了老花眼鏡。「寫好了，你去書房把那副字拿過去給他們，我就不過去了。」

  電腦的屏幕上面，是國內最近幾年很流行的一擋娛樂節目。年紀越大，周南反而越喜歡一些吵吵鬧鬧的節目，隔著屏幕，看著那些年輕人在電視裡面搞怪，周南很喜歡看。為了看這些節目不受廣告的騷擾，他甚至還成為了好幾個視頻網站的VIP用戶。

  他手頭的錢不少，吃喝用度又不用花一分錢，還有一輛嶄新的奧迪A6專門供他使用，也願意在網上花一些小錢。

  徒孫拿著寫好的字走出了小院，周南坐在電腦前面繼續看著視頻。可是，外面很快傳來了一陣吵鬧聲，還響起了吵人的大喇叭聲音。

  「全國人民團結起來……反對修，正，主，義……」

  「打倒資本家，打倒漢奸……打倒右，派……」

  周南還在納悶，門外衝進來了一大群綠色軍裝的人。平時那個在自己面前和聲和氣的省里的副書記手裡拿著一把手槍，指著周南叫道：「把這個特務頭子抓起來，讓他知道人民群眾的厲害！」

  周南想要反抗，卻渾身動彈不得，他想要喊叫，卻發現自己的嘴巴已經被堵上。

  驚慌失措之下，周南拼命掙扎，然後突然從夢中醒來……

  擦了一把臉上冒出的冷汗，周南這才發覺自己的右半邊身子因為長時間的睡眠，被壓麻木了。自從受傷以後，晚上睡覺一直是提心弔膽的，生怕平躺下來壓到了後腦的傷口。

  一直到了現在，才慢慢習慣下來。

  坐直了身體，周南發覺外面的天空已經逐漸明亮了起來，但是太陽還沒有出來，應該是六七點鐘的時間。

  在夢中的一生，他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做過夢了，所以現在，做了一個有點恐怖的夢，但是只會讓他覺得有些新鮮。

  這個夢中的情形，距離現在還有二三十年才會發生，但是周南認為，這個情形不會再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周南才回過神來穿上了衣服。他到現在也不確定，大地是夢中的一生是真實的，還是現在的他是真實的。

  不管是夢中，還是現在，都真實的讓人分不清。如果只是現在是真實的，那麼他腦袋裡面多出來的那些知識和閱歷，是從哪裡來的呢？如果現在是虛幻的，可是掐他會疼，餓了會難受，這些都假不了。

  周南從書架上拿下來了一本道經，看了看封面，這是一本彭祖房中法。不用打開封面，周南也能清晰地記得書裡面的內容。

  這不是周南現在的記憶，而是他在夢中的記憶，因為在從歐洲回去國內之前，除了導引法能強身健體，周南對其他的道經都沒有一點興趣。

  放下了這本書，周南又抽出了一本中黃經，同樣也是回憶了一下，周南就想起了裡面的內容。

  周南再也不懷疑，他這不是虛幻的人生，或者是他的兩段人生已經融合在了一起去，或者就像後世網絡上面的重生小說一樣，他又重新來到了生命開端，卻帶著後世的記憶。

  從書架上取下了布袋，這裡面裝著的是十幾根長笛和竹簫。在那段記憶里，他從48年失去了左手之後，就再也沒有吹奏過長笛，但是，利用左手的手腕，他還勉強能夠吹奏竹簫。

  帶著布袋來到了遠離別墅的小河邊，也是前幾天跟奧黛麗見面的地方，周南坐在了那塊大石頭上面。

  約翰雖然瘸了一條腿，但是卻顯得格外活潑，拎著一條腿，在草叢裡面捕捉著蝴蝶。清晨的露水不一會兒就將它身上毛給打濕了。

  周南也不去管它，反正以凱莉的勤快，隔三差五都會給它洗澡。

  打開了布袋，周南看了看幾根規格不一的竹笛，卻沒有去動。在夢中的一生，他有七十年都沒有碰過笛子，因為他在48年就失去了左手。

  實際上，哪怕是竹簫，他也是在經過很久的練習之後，才能勉強用右手和左手的手腕來滿足六個孔的演奏需要。

  在夢中，他沒有學過笛子曲，所以，他現在會的笛子曲，也不過是幾曲民間小調和戲曲。但是竹簫，他在那一生裡面學會了最少上百首曲子，有許多都是後世的經典名曲。

  受傷以前，周南比較喜歡笛子，因為笛子的音色音色清脆，明亮，表現力強。

  但是，經歷了夢裡的一生，現在的周南更喜歡竹簫。這不僅是因為周南會的簫曲更多，實際上，許多簫曲都可以改編成笛子曲。

  簫的音量雖然較小，音色也低沉一些。吹奏音量小是由於簫本身結構所致。簫的吹孔很小，並且依管壁厚度向內傾斜，這樣吹奏時氣流一大反而吹不響了。

  但是簫適於演奏低沉委婉的曲調，寄託寧靜悠遠的遐思，表現細膩豐富的情感。相比笛子的明快，竹簫更加幽靜典雅，有了夢中豐富的人生經歷，他也更加喜歡竹簫的表現力。

  拿出了一根洞簫，周南抽出了保護的內膽。這只是一根普通的六空竹簫，也是周南在那一生裡面常用的竹簫。

  因為摁孔相隔不遠，他的手指又是細長的那種鋼琴手，所以，只需要左臂稍微輔佐，他就能流暢地吹奏。

  在大石頭上面坐正了身體，面對著緩緩流過的小河，周南演奏起了他經常演奏的春江花月夜。

  這首曲子源自於明清時期的夕陽簫鼓，原本是琵琶曲，因為旋律動人，後人將春江花月夜這個名字冠在了這首曲子的頭上。

  在1925年的時候，這首曲子在上海被改編成為了民族管弦樂曲，立刻就風靡全國。不管是現在，還在是在另一生，周南都非常喜歡這首曲子，演奏起來一點也不覺得陌生。

  當悠揚的簫聲想起，周南很快就沉浸在了樂曲當中。

  但是，周南還是發覺，夢中的一生對他的影響仍然存在，因為他已經習慣了不用左手。但是，雖然因此造成了幾個小節的不連貫，周南卻發現，自己如今的演奏卻從熟練級變成了大師級。

  原本的周南只是會演奏，或者會一些技巧喜歡炫技，但是現在，他能輕易地讓演奏的感情得以寄託和釋放，讓演奏變的更加有感染力。

  一曲演奏完畢，周南將竹簫橫放在了懷裡，張開了自己的左手，又收縮了起來，然後再張開手指。

  他越來越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重生，還是在夢中經歷了一遍人生。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但是，他對自己的身體的操控，竟然也有了另一段人生的習慣。

  現在的他，四肢健全，纖細的手指依然靈活自如，能夠讓無數的鋼琴家羨慕不已，但是他自己，卻沒有了使用左手的習慣。

  夢中的人生，直接影響到了他的現在。

  身後傳來了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周南回過頭來，看見兩個士兵在鼓著掌。見周南轉過頭，一個叫漢默的士兵叫道：「約納斯，你吹的竹簫越來越動聽了，我打賭，你現在足以舉行個人音樂會了。」

  周南回了一個笑臉，說道：「等到戰爭結束，我肯定會舉行屬於自己的音樂會的。」

  「我也一定會花錢買票，因為這很值得。」

  「不，到時候我會給你寄門票的。」

  他開心地笑了起來，另一個叫雷恩的士兵經過長時間的晨練，渾身還在冒著汗。他用毛巾擦了一把自己光著的壯碩胸膛說道：「約納斯，再來一曲吧，清晨聽到這樣的音樂，總能讓人感到生命的美好。」

  「當然，如你所願。」周南轉過身，摩挲著竹簫想了想，吹起了在歐洲非常出名的英國民歌《斯卡布羅集市》。

  這首歌的歷史非常久遠，距離現在將近一千年，在十三世紀的古墓裡面，就有這首歌的完整曲譜。而根據英國的民歌歷史，這首歌的歷史更加久遠。

  進入20世紀之後，經過了現代演繹的這首古老歌曲又重新迸發了活力，莎拉布萊曼因為這首歌，在國內也成為了世界級的歌手。

  國內的許多名家也把這首歌進行了編曲，不管是古箏，琵琶，還是笛子，洞簫，都有改編曲。

  當音樂聲悠悠響起，兩個有著音樂素養的士兵立刻安靜地傾聽著，沉醉在了這迷人的音樂之中。

  悠悠的音樂，悠悠的河水，清晨的森林裡鳥兒歡鳴。就連約翰似乎也被音樂吸引住了，停在了一片綠草叢中，駐足望著主人，再也不去管身邊的蝴蝶。

  雖然這首曲子不一定比得上春江花月夜，但是因為這是一曲歐洲的民歌，幾乎人人都聽過這首曲子，所以，這一次周南吹奏完畢，發現更多的人安靜地站在河邊。

  這次的掌聲也更加熱烈了，漢默大力地鼓著掌，說道：「約納斯，這是你改編的嗎？實在太美妙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成為世界知名的音樂家。」

  這一次，周南更加有效地利用了自己的左手，對自己的演奏也更滿意。他站起身來，微微鞠了一躬。「以後我也許會成為一個演奏家，未來的事情，誰又能確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