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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受傷的人

2023-11-09 11:32:15 作者: 搖搖-欲墜
  房間裡最顯眼的就屬那一個巨大的原木書架,書架上堆滿了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書籍,顯得有些雜亂無章。

  在書架的側面,掛著一個小提琴盒,旁邊還有兩個細長的布袋,露出了十幾根或青翠,或金黃色的竹簫。

  在書架的前面,橫擺著一張很簡單的木板床,床的一側對著書架下面的書桌,可以直接坐在床邊趴在書桌上寫字,另一側對著兩張造型優雅的沙發,在沙發的中間,還有一張工藝優美的小桌,看起來有很久的歷史痕跡。

  在沙發裡面的牆角,堆著七八個木箱和紙箱,木箱是各種炮彈箱和子彈箱,看起來十分結實。上面的紙箱有一個並沒有封口,露出了一支不知是什麼動物的醃製後腿,讓房間裡充滿了一種食物的薰香味。

  床上面鋪著水燭草編織的葦席,一床綠色麻布的棉被鋪在那裡,上面還趴著一個頭上纏著厚厚繃帶的年輕人。在厚厚的紗布下面,血水還在慢慢地向外瀰漫,洇濕了繃帶和枕頭。他的身體也因為痛苦,不時地抽搐著。

  在他腦袋下面的床頭位置,臥著一頭兇悍的大狼狗,但是它跟它的主人一樣,一條腿也被重重包裹了起來。它的眼神一直盯著床上的主人,露出著迷茫和溫柔。

  它似乎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主人受了重傷。

  房間外面,房門正對著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兩邊,對立著八個的房間。一直到了盡頭的樓梯處,才有一個小型的會客廳,大約占據了一間房的位置。就在樓梯的旁邊,有兩排帶靠背的排椅,對立的排椅中間是一個長約五六米的原木長桌。

  在長桌的兩邊長凳上,坐著兩個超過四十歲的中年婦女。在她們的中間,桌子上擺著一堆雜亂的線頭,她們熟練地把一根根細線搓成一根粗線,然後穿進了哨子後面圓環,打上一個結。旁邊的籃子裡面,已經有了半籃子的口哨。

  手裡忙著,但是她們的嘴巴也沒有停,一直在小聲地嘀咕著。「約瑟芬妮,聽說你的法比安升了中士了?」

  一個神情蕭索,顯得有些瘦小的女人說道:「我寧願他沒有升職,據說第三軍團要調往東線戰場。那些沙俄人可不是好對付的,我可不願他跟他的爸爸一樣,將我丟下。」

  另一個女人顯然要漂亮的多,此時她好看的嘴唇緊緊抿著,好一會嘆道:「危險無處不在,生活在這個時代,只能是我們的悲哀。」

  約瑟芬妮四周望了一眼,低聲說道:「迪特琳德,這種話千萬不要瞎說,秘密警察會以擾亂軍心將你發送到戰場上去的。」

  迪特琳德知道對方是為了自己好,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但是約瑟芬妮自己卻又忍不住說道:「即使後方也不安全,你沒看約納斯現在就躺在他的房間裡嗎?只希望戰爭能夠早點過去。」

  迪特琳德嘆了一口氣說道:「荷蘭還算是好的了,約納斯這次是運氣不好,開車壓上了抵抗組織埋的地雷。希望他能儘快恢復過來……」

  「他一定會好起來的……」這個時候,一個高大雄壯的女人踩著木質樓梯走上樓來。她的身高超過了一米八,體重超過了兩百斤,手裡木板箍制的水桶還裝著一桶熱水,但是對她來說似乎沒有一點重量,相對於她的體型來說,這個大木桶像是一個玩具水桶。「迪特琳德,你學過護理,來幫我一把好嗎?」

  迪特琳德放下了手中口哨,站起身來。「當然,我很樂意。」

  肥胖的女人又轉頭說道:「約瑟芬妮,馬克西長官回來了,讓你過去把他換下的衣服拿來洗了。」

  「凱莉,他的情緒怎麼樣?你知道的,我最怕他板著臉的樣子。」

  「還算不錯吧,據說抓住了那伙埋地雷的抵抗分子……」她嘆了口氣,轉身向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那頭臥著的大狼狗聽見了動靜,掙扎著用三條腿站了起來,嘴裡發出著嗚嗚的聲音,像是在表示歡迎。

  凱莉放下了水桶,摸了一下它的頭,它就滿意地回到了自己的簡易狗窩,卻仍然抬頭看著兩個女人將主人的衣服脫光,幫他擦洗著身體。

  「凱莉,約納斯的皮膚真是太讓人羨慕了,黃種人都有這麼嬌嫩的皮膚嗎?」

  「我也不知道,他是我唯一見過的黃種人。把你的手挪開,他還是個孩子!」

  看著凱莉毫不忌諱地將約納斯的身體的各處部位都擦洗了一遍,抱著約納斯頭的迪特琳德收回了自己放在他胸膛上的手,嘻嘻笑道:「他也二十一歲了,也就只有你還把他當孩子,他要是德國人,現在也是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呢!」

  她們都是四十多歲的年紀,孩子也有約納斯這麼大了,所以並沒有太多的忌諱。凱莉將約納斯洗的乾乾淨淨,又幫他重新換了一身衣服,檢查了一下他脖子和後腦的傷口,將他又放回在了原處。

  由於他的傷在後腦,所以只能趴著睡。凱莉就坐在了他的身邊照顧著他,不時看向牆上的掛鍾。

  「凱莉,不用擔心。醫生不是也說了,他就是傷到了後腦,很快就會恢復過來的。」

  「什麼醫生,那只是個獸醫。霍夫曼先生去了軍營找真正的醫生,也應該回來了。」

  迪特琳德收拾了水桶和髒衣服,剛準備離開,只見一個體型高大的男人匆忙走了過來。他大約四十歲左右,有著一頭灰色的短髮和嚴肅的表情,超過一米九的身材在有些低矮的閣樓間微微岣嶁著身體,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好幾歲。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帶著眼鏡的醫生,體型要瘦弱的多了。他提著一個印有紅色十字的藥箱,像極了一個跟班。

  兩個女人都後退了兩步,讓開了道路,嘴裡喊道:「霍夫曼先生。」

  霍夫曼點了點頭,低聲問道:「約納斯的情況還穩定嗎?」

  那個帶著眼鏡的醫生說道:「還是我自己來判斷吧……」

  聽他這麼說,霍夫曼也立即讓開了自己的位置,讓醫生坐在床邊。他看了看包紮的傷口,頭也不抬地說道:「來個人幫我抱著他的頭。」

  這一次不用迪特琳德幫忙了,凱莉繞到了床的另一邊,蹲在了床頭,將約納斯的頭捧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醫生用剪刀剪開了紗布,看著依舊血肉模糊的傷口,皺了皺眉頭說道:「霍夫曼先生,你們也過來幫忙,他的傷口沒有處理好,需要重新用酒精清洗,並且我還要看他的頭骨有沒有碎渣進入大腦,所以,要立即安排一場手術。」

  霍夫曼問道:「需要我做什麼準備嗎?」

  「熱水,消毒的紗布,我這裡有一些磺胺,應該可以應付了。」他話音一轉,低聲說道:「如果出現了頭骨碎渣進入大腦,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霍夫曼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克勞恩醫生,一切拜託你了。」

  雖然後腦處血肉模糊,但是情況比預計的要好。克勞恩刮乾淨了後腦處的頭髮,沿著傷口將頭皮剪開了更大一點,小心翼翼地將錯位的頭骨重新復原,隨後將頭皮縫上。傷口變成了一個金字塔狀的三角形,顯得格外猙獰。

  醫生站起身來,看了看傷口說道:「霍夫曼先生,我會留下七天的藥物和紗布。不過最好給他做一個特製的頭盔可以保護他的傷口,或者是捆住他的身體,以免他翻身的時候碰到傷口。」

  「克勞恩醫生,謝謝你的幫助,我會讓司機送你回軍營。」他繞過了床頭,從牆角的箱子裡拿出了兩盒罐頭和幾根香腸。「揚森夫人,請幫我找一個袋子來。」

  如果霍夫曼拿出來的是現金,克勞恩為了跟這位負責軍供的商人搞好關係,一定不會接受。但是現在他拿出來的是現在緊缺的食物,所以克勞恩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饋贈。

  看著霍夫曼將醫生送出了房間,凱莉又坐回到了床頭,用她那肥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約納斯的臉頰,眼睛裡露出溫柔的表情。

  晚飯時分,霍夫曼又回到了房間,他的手裡多了一個被鋸開的德軍M35頭盔。頭盔的整個後面被鋸掉,然後又加了墊鐵重新焊接,戴在頭上不會直接壓迫到後腦的傷口。

  「凱莉,你要出去的時候,就幫約納斯把這個頭盔戴上,只要固定好了,就不會在他翻身的時候壓住傷口。」

  「是的,先生。」

  霍夫曼沉默了一下,說道:「你去吃晚飯吧,約納斯我來照顧。」

  凱莉又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約納斯,呼喚著床頭的大狼狗。「約翰,約翰……我們去吃飯。」

  那條叫約翰的大狼狗頭抬了一下,嘴裡嗚了一聲,又低下頭趴在了那裡。凱莉嘆了一口氣,拿起了它旁邊的飯盒,起身走向了屋子外面。

  房間裡的光線已經暗了下來,霍夫曼拉亮了房間裡的電燈,繞過了床頭,坐在了里側床邊。他的面前幾本已經翻開的書,還有一迭紙張,上面畫滿了五線譜。

  這些書都是文學小說,霍夫曼沒有任何興趣,他拿起了那迭曲譜,手指在書桌上面按照琴鍵的位置開始彈奏了起來。

  顯然這些曲譜還不是成品,霍夫曼一邊無聲地彈奏,在腦海里幻想著節奏和旋律,一邊在曲譜上修改著,還不時轉頭看看床上的年輕人,眼神一片慈愛。

  夜已深,但是凱莉仍然跪在窗台的前面低聲祈禱,窗台上,被她擺放了一個銀制的基督像,在明亮的月光下,基督像散發著幽暗的光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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