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日落冀中（六）

  這場戰鬥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杜開山做到了自己當初的設想，而且也完全按照楊震的要求，做到了規定時間之內結束戰鬥。只不過這個彈藥的，主要是炮彈的消耗數量有些多。

  他搞出來的火海戰術，讓被老總指派過來觀戰，兼學習的渤海軍區司令員和察哈爾軍區兩位司令員，以及重新組建後的冀中軍區代司令員和政委，這幾位兄弟部隊的在目瞪口呆之餘，也面面相窺並大搖其頭。

  幾位司令員都認為，面對不過兩千多名日軍殘兵敗將，這麼一個打法實在是有些太過於浪費了？要是所有的戰鬥都按照杜開山的這種打法，這打一場戰役下來這消耗的彈藥，恐怕就是天文數字了。

  不算其他的炮彈，這僅僅十幾門一百五十毫米榴彈炮，上來就是幾個齊射。短短的幾分鐘下去，就上百發的炮彈打出去。這種一百五十毫米榴彈炮的炮彈，一發炮彈趕上五六個小地主的全年所得了。

  還有那種什麼火箭炮彈，一個齊射下去幾十發炮彈就沒有了。再加上山野炮、中口徑榴彈炮，平射的高射炮，還有各種口徑的迫擊炮，這一場充其量就是加強團一級的戰鬥，上萬發炮彈就這麼打出去了。這幾個軍區所有家底湊在一起，也打不起這種彈藥消耗戰。

  幾個兄弟部隊奉命觀戰的領導，通過這一戰不僅發現杜開山的這麼打法，讓他們實在感覺到肉疼。而且他們還發現，抗聯的部隊在地面作戰的時候，特別愛使用高射武器平射。尤其是那種雙二十三毫米高炮，平射起來的威力在這種作戰之中，甚至還要超過一般的火炮威力。一打就是一大串，威力極其驚人。

  不過這種高炮平射的威力的確很大，所有的土木工事都可以輕易的穿透，但是射速和彈藥的消耗量也一樣的驚人。這種高炮他們的部隊也有裝備，但是可從來就沒有這麼用過。好傢夥這一扣擊發鍵，這炮彈和流水一樣打出去。那些打出去的可是炮彈，不是機槍的子彈。

  從當年參加紅軍起，就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彈藥可以敞開了打。每一場戰鬥打出去的子彈，都要數著打。一場戰鬥結束後，如果繳獲的彈藥，比不上消耗的彈藥，會被看做賠本的戰鬥。這些年一直都是苦慣了的幾位司令員，都很心疼這一戰打出去的彈藥。

  幾個原本還羨慕杜開山手中精良武器的軍區司令員，在觀看完這場戰鬥之後都閉上了嘴。但在匯報報告上，對杜開山的指揮卻是都有些不以為然。認為他的作戰指揮模式和勝利，就是靠彈藥堆積起來的。

  雖說這幾位兄弟部隊的軍政首長，對抗聯高效的後勤體系很是欣賞。但在他們心中，並不意味著這種戰術有什麼太過於可取的地方。都認為戰場形勢是複雜的，戰時後勤方面很難徹底的保障這種彈藥消耗率。一旦彈藥補給供應不上，對於這種過於依靠火力的戰術，將是一個致命打擊。

  對於幾個兄弟部隊領導心中的感嘆，杜開山可沒有那個時間去琢磨。在對六十四師團最後解決的同時，他還要顧及到在不遠處滄州戰場的二十二師團。他沒有那麼多的是時間，專注在某一個戰場之上。

  但相對於全軍覆滅的六十四師團，滄州戰場的二十二師團長磯田三郎中將，卻是遠比他六十四師團的同僚要狡猾的多。在杜開山即將完成對其合圍的時候，卻撒腿就開溜。所有不能帶的裝備和物資，能扔的全部都扔了。甚至就連重機槍，也全部都丟下不要。

  將手中剩餘的彈藥，能發下去的全部發下去。發不下去的，也直接扔在陣地上。對傷員的處置是能跑的跟著走，能走的和能爬的留下來抵抗，幫著牽制追兵。至於重傷員，則每人一枚手榴彈。

  儘管杜開山發現二十二師團開溜之後，立即組織部隊迅速的轉入追擊，並以遠程炮火和航空兵不斷的攔截。但這個二十二師團卻像是一條滑溜的魚一樣，將師團所有剩餘的兵力，分成了五路分別向東、向南開溜。

  而且在撤退路線的選擇上，全部是哪裡難走，專門往哪裡跑。哪裡是不適合坦克運動的鹽鹼地，就往哪裡鑽。總之就是一句話，專門避開地勢平坦的所有路只走溝溝坎坎。除了突圍路線和拋棄所有的東西之外，師團部什麼都沒有規定。

  除了以一部兵力堅決阻擊周圍撲上來的抗聯，保證主力能夠安全的分散撤離之外。各部突圍的行動，都是就地自己行動，二十二師團部並未統一組織行動。師團部對所屬各個部隊的就一個要求，能跑的有多快就多快。

  磯田三郎動作迅速，並違反日軍一貫戰術作風的這個做法，的確相當的出乎杜開山的意料。儘管他的反應速度也不慢，但磯田三郎在合圍完成之前，就撒丫子四散突圍開跑。而且磯田三郎將突圍的重點方向，放在東南方向，也多少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反應也一樣迅速的杜開山雖說動作不慢，但磯田三郎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違反日軍一貫重視配合的戰術布置，讓他只抓住了一部分的日軍。再加上整個滄州戰場周圍，除了西面的子牙河之外，無較大河流攔作為天然攔截線。

  最終還是讓磯田三郎中將帶著他的師團部，以及近一半的日軍。利用滄州戰場上大量的鹽鹼地，冬季並未封凍而且相當泥濘，讓抗聯的坦克機械化集群無法快速機動，無法實施河間戰場那種多路穿插、包抄的戰場環境。

  儘管向南突圍的兵力之中，有兩個中隊被杜開山所屬的騎兵旅，攔截並全部劈殺在了南皮東南方向的董村。一部兵力被抗聯的裝甲集群追擊上，並被打散或是被圍殲。但是也有相當部分的兵力，主要是那些鑽進鹽鹼地的日軍，卻一溜煙的跑回了山東境內。

  雖然二十二師團參戰的三個聯隊，以及其他的配屬部隊，總共只跑回去三分之一的兵力。但二十二師團部分兵力，居然在自己多路圍攻之下溜了出去。這對於杜開山來說，無疑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感覺很沒有面子的杜開山，將火氣都撒在了滄州城內的日軍身上。在二十二師團撤過馬頰河，實際上已經無法追擊上後。他從追擊二十二師團的部隊之中，抽調了一個師的兵力加強到滄州戰場，並聯合渤海軍區部隊，向已經被圍困了半個月有餘的滄州發起總攻擊。

  經過十六小時激戰，全殲滄州城內的日軍三十二師團殘部。除了師團長與師團參謀長，在二十二師團臨撤退之前，被岡村寧次派出飛機接走之外，困守滄州的三十二師團殘部全部被殲滅。但杜開山這一戰，也將整個滄州城打成了一片廢墟。

  同時杜開山的主力，全部在饒陽尹村與獻縣沙河橋渡過滹沱河與子牙河。全軍向南快速與的挺進，在東線連續攻占南皮、東光、寧津、景縣、吳橋，在中路則攻占冀縣、新河、武邑、南宮，以及原本是內山英太郎最新司令部所在地衡水，前鋒一部已經抵達德州外圍。

  而在冀南，新的冀魯豫軍區則收復了館陶、廣平、邱縣、永年。戰鬥打到這個時候，可以說整個冀中已經完全恢復。冀魯豫軍區所屬地區，除了豫魯邊地區以及冀南區部分地區之外，基本上已經完成了全部的控制。

  但接到杜開山的戰況報告，楊震可謂是相當的惱火。他生氣的不是被二十二師團溜走了一部分，他生氣的是杜開山在這一戰之中戰略和戰術的部署上，都出現了一定的問題。自己再三告訴杜開山，兵力調動上要過於迅速，在戰略和戰術的部署上不要有任何的遲緩。

  在關鍵的時刻，要敢於破釜沉舟。六十四師團殘部不過兩千多人，他留下一個半師的兵力，這是不相信自己的部隊，還是將敵軍看的太重？結果使得滄州戰場包抄的兵力不足，讓二十二師團逃出一部分。他的整個戰略部署上，出現了很大的失誤。

  他杜開山在對付六十四師團殘部的時候，使用了牛刀殺雞的辦法。但在東線和中線的推進，他卻又只以一部兵力鉗制德州之敵。冀南與冀魯豫地區，那些基本上無任何戰略價值的城鎮，完全可以交給冀魯豫軍區部隊去收復嗎？

  從眼下整個戰略格局來看，他應該在河間與任丘戰場結束後，將重點放在增加二十二師團殘部之後，眼下整個冀中戰場周邊日軍兵力最多。自身戰略地位，也相當重要的德州。而不是放在冀南和冀魯豫邊區，那些即沒有任何戰略價值，在戰役打響之後本身不多的兵力，基本上已經被抽光的縣城。

  這些縣城內的偽軍和少量的憲兵一類的日軍，冀魯豫軍區幾萬主力部隊，再加上大量的地方武裝完全可以對付。用得到他的坦克集群，去浪費汽油的浩浩蕩蕩的去攻占那些，基本上沒有什麼戰略價值的縣城嗎？

  總部的確沒有給他下令，在攻擊並奪取德州的命令。但是無論是從哪一方面，德州之敵都必須要重視。德州地處魯西北戰略要衝，是關係到整個冀中今後防禦作戰的關鍵所在，他卻只派了一個師的兵力。

  杜開山搞錯了後續戰略重點方向，這是讓楊震最生氣的。楊震之前沒有給杜開山專門下令，是認為以杜開山的能力來說，在第一階段戰役結束之後，不會看不出第二步的重點方向，究竟應該是那裡。

  整個冀魯豫邊區哪裡會可能成為日軍反攻的基地，那裡會成為日軍可能發起反擊的出發點，以他杜開山的能力絕對不會看不出來。結果這個傢伙在下一步敵情判斷上，最終還是出現了問題，尤其是在戰略眼光上還是有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