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我們也不是超人

  對於霍普金斯口中敲詐的評語，一貫講究雷厲風行的楊震，這次的解釋工作卻是不緊不慢不說，還詳細甚至有些囉嗦的嚇人。口中東拉西扯，引經據典，連菲律賓能不能守得住都拽了出來。

  他的這個態度，不僅當面的霍普金斯很不滿意。就連他身邊對他性格有一些了解的老帥和霍普金斯身邊的皮爾遜，都有些感覺到異常詫異的看著。這個與以往一向快刀斬亂麻的作風大不相同，有些喋喋不休的傢伙，琢磨著這個傢伙這是唱的哪一出？

  至於很了解他的李延平，卻是明白了他肯定是在給眼前的這位老兄下什麼套子呢。要不以楊震一向的習慣，能一句話說清楚的事情，絕對不會再說第二遍。哪裡還會像今天這樣長篇大論？

  楊震的這番話，很明顯就是在這裡釣魚呢。他前邊的這些話，是在鋪路準備下重餌釣大魚。至於原因不用多說，李延平已經在霍普金斯有些不滿意的臉上，卻是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濃重興趣。

  楊震的這番解釋，霍普金斯聽得很耐心。但是對於他不緊不慢的態度，卻是有些不太耐煩：「楊將軍，我希望你能夠說出重點來。而不是在這裡吞吞吐吐的，而不是一下子將所有的話全部講明。我們美國人沒有你們中國人那麼多的花花腸子，我們習慣了有什麼話，直接提出來。」

  對於霍普金斯的態度，楊震呵呵一笑道：「所以如果在美日戰爭爆發之後，美國決定對日本本土進行戰略轟炸，我們是唯一可以提供有效基地，以及距離日本本土最近，可以達到最大轟炸效率的地區。從我們這裡起飛，你們的戰略轟炸機，可以使用最大的載彈量來進行對日轟炸。」

  「這樣一來，就產生了一個問題。轟炸日本本土，需要大量的油料、炸彈，以及飛機零部件。油料的問題，我們暫時還無法全部的解決和承擔。同樣對日轟炸所需的大量航空炸彈，我們目前也無法自己承擔。」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您霍普金斯先生，我們之所以去年向你們訂購那麼多的採油設備，以及購買了一個石油冶煉廠。是因為我們在東北，找到了一個油田。但是開採要到明年年中才能最早進行，並且儲量多少目前尚不清楚。」

  「搞不好還沒有匈牙利的巴拉頓湖油田，或是德國在奧地利那個小油田那點可憐的產量多。畢竟中國是貧油國，還是你們美國專家給鑑定出來的。同時受制於我們煉油廠的規模，我們連自身的需要都很難做到完全的滿足。」

  「這就產生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大批轟炸機從我們這裡起飛轟炸日本本土。那麼所需的炸彈和油料，我們眼下根本就無法滿足。而如果從美國本土運來，不僅要環繞大半個地球，甚至還相當的不安全。而且一旦運輸途中遭遇到什麼樣的意外，恐怕所有的行動只能終止。」

  「想想霍普金斯先生，如果我們每天只出動二百架的B十七轟炸機，每架轟炸機載彈一點五噸炸彈，那麼每天就需要三百噸的炸彈。但是這樣的空襲，對日本本土龐大的目標群來說，恐怕只是杯水車薪。」

  「如果要加快戰爭進程，減少美國青年流血，徹底的摧毀日本本土的戰爭潛力。那麼我們出動的轟炸機群，至少要翻上一番。而且是至少每天都要出動這個數量，才能達到有效毀傷效果。」

  「要是所需的所有油料和炸彈，全部需要從美國本土運來。那麼你們需要多少的船隻，才能滿足要求？這樣會給美國的工業生產，帶來多少壓力？最起碼，你們要多造多少艘貨輪，才能滿足需要？」

  「我的意思只有一個，就是你們提供設備，增強我們鋼鐵以及特種軍工用鋼的產量。並且至少使我們的石油煉化能力，再增加兩番。等到我們的生產能力達到一定標準之後，所有對日轟炸的炸彈和燃油，全部由我們這裡自身解決。」

  「這樣一來，不僅僅是可以減少你們美國方面在運輸上的壓力。還可以騰出更多的軍工生產能力，來滿足其他方面的需要。比如說，在坦克和火炮的生產方面。以及你們對日本海軍作戰，最需要的魚雷。」

  「還有日軍的防空能力也不是白給的，他們的防空戰鬥機和本土高射炮群，還是有相當的威力。在日軍本土防空部隊的抵抗之下，不算徹底飛不回來的轟炸機。其餘的戰傷轟炸機轟炸機群總該需要維修，如果使我們擁有一部分的零部件，甚至是整機的生產能力，也會大量的減少美國方面的壓力。」

  「一場戰爭的損耗是天文數字。眼下英國人對德轟炸的力度，並不是很強的情況之下，對德轟炸的戰損一直居高不下。日本本土的防空能力究竟怎麼樣，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一旦戰損過大，戰局又要求我們必須堅持下去，我們該怎麼辦？尤其是在你們還要兼顧歐洲戰場。」

  「霍普金斯先生，別告訴我一旦你們美國真正捲入戰爭，在整個戰略上會亞後歐。自西歐戰事結束，英國人在戰場上處於劣勢之後，從你們手中拿了多少戰略物資？你們的《租借法案》英國人是第一批的收益者。」

  「僅僅眼下，英國人在北非戰場上所使用的新式坦克都是你們提供的。蘇聯人戰局不利，你們派出哈里曼第一時間訪問蘇聯。而日軍對華戰爭整整進行了四年，國民政府無數遍向你們求援，可你們是怎麼做的？」

  「而目前無論是我們，還是重慶方面到現在還沒有得到你們一輛坦克。尤其是下一步，即將要面對平原地區作戰的我們，急需大量的坦克和戰術支援飛機。我們現在需要不單單是物資，更需要的是重裝備。」

  「當然，霍普金斯先生我不是指責你們。畢竟你們美國是一個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英國人之前有一定的財力，在《租借法案》實施之前可以現金購買。中國是一個窮國，除了當伸手牌，沒有那麼多的現金去購買你們的戰略物資和武器裝備。」

  「我只是在說這一切，恰恰的表明了你們的整體戰略是先歐後亞。當然這與德國、日本兩國的工業和國力有著相當大的差距，有很大的關係。說白了，你們從骨子裡面就看不起日本人。但霍普金斯先生，今天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你們在戰場上會為這種輕視付出很大的代價的。」

  「我們中國人，與日本人整整打了四年。而我們也與日本人，整整周旋了三年。可以說我們頂住的是整個日本國力最強，日軍實力最巔峰的時代。日軍究竟是什麼樣的一支軍隊，可以說我們中國人最有發言權。」

  「貪婪、兇狠、殘忍、狡猾，所有人性和一支軍隊身上的最惡點，在他們的身上都能體現出來。一場南京大屠殺，就在國際的觀瞻之下，屠殺了整整三十萬中國人。這種殘暴的事情，是那一支現代軍隊能夠做出來的？」

  「他們自踏入中國大陸，一路燒殺搶掠，多少無辜的中國人慘死在他們的屠刀之下。他們在中華大地上攻城掠地，身後留下了一座座鬼城、一堆堆的白骨。甚至連你們美國的炮艦，他們也不是一樣的轟炸？您想他們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霍普金斯先生，你可以說我們貪婪。但是你們的戰略重點，或者說是國策，決定了你們的重點，不可能放在亞洲或是對日作戰的戰場上。物資和裝備，也不能以我們為重點。我們如果不能在形成自己的製造能力，只能和你們伸手。」

  「那麼霍普金斯先生，沒有自己相對應的軍工製造能力，我們的部隊一旦戰場上斷糧，您總不能讓我們與日軍去拼刺刀吧。那是要我們無數戰士的生命和鮮血去補償的。日軍不是豆腐渣，我們也不是打不死的超人。」

  「就算我們的鋼鐵廠能夠在明年按照設計產能，生產出來相對應的鋼鐵產量。但是您做過美國的商業部長，應該清楚槍炮用鋼屬於特種合金鋼，與普通的鋼材是兩碼回事。沒有足夠的軍工原料和生產能力，一旦美國方面出現某些問題，我們這邊怎麼辦？槍炮裡面餓著肚子，去與日軍作戰嗎？」

  「而且五十萬噸的年產量，對於一場戰爭巨大的消耗來說意味著什麼？說句不好聽的，這五十萬噸的鋼鐵扔到這個巨大的漩渦裡面，恐怕連一個水漂都打不起來。如果我們承擔對日轟炸所需所有的炸彈，這五十萬噸的鋼鐵，甚至有可能連這個需求都滿足不了。」

  「要知道我們面對著的是日軍最強大，也是裝備最精良的一個重兵集團。他的野戰師團數量，甚至還要比日軍調往東南亞的師團數量多。同時他們還可以得到中國內地以及朝鮮日軍的支援。」

  「關東軍一個作戰師團的炮兵配置數量，比編入南方軍序列的日軍各個師團多三分之一，甚至是一半。而且這些火炮，全部都是日軍最新式的火炮。按照我們目前的情報來判斷，日軍正在將東京灣的要塞炮拆卸下來調往關東軍。他們的坦克部隊，也在不斷的增強之中。」

  「而我們的火炮，目前至少有百分之五十需要淘汰。相當一部分二手，甚至三手的火炮，已經極度老化，膛線都已經磨平。而且只有壓制型的火炮，極度的缺乏遠射程的直瞄火炮和反坦克火炮。」

  「蘇制輕型坦克質量不如人意，在戰場上因為裝甲薄弱，使得生存能力很差，在面對日軍各種反坦克手段的時候，損失相當的巨大。就連零部件的損耗也相當的巨大。一不留神，一個行軍路線上到處都是趴窩的坦克。」

  「我們缺乏數量足夠的戰術轟炸機，只能大量的使用戰鬥機充當對地攻擊任務。缺乏先進的中型坦克，缺乏大口徑的火炮。甚至就連火炮牽引車，都相當的匱乏。很多大口徑的火炮，只能使用落後的馬匹牽引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