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吞噬關東軍的黑洞

  眼下投入到林西戰場的兩個師團，也明顯處境很微妙。稍有不慎，這兩個師團也極有可能成為抗聯的腹中之物。在這種情況之下，關東軍的意思居然還要打下去。難道他們真的不知道帝國現在最重要的戰略是什麼嗎？

  按照現在的這種戰損速度，關東軍究竟還要填進去多少個師團，才能達到關東軍的目標？帝國還得給關東軍調集幾個師團，才能填補關東軍目前兵力不足？帝國不是關東軍這一個戰場，不可能無限制的將陸軍師團往他們這裡面塞。

  關東軍此次會戰，制定了為數不少的，甚至可以用瘋狂來形容的計劃。但是這些計劃，又成功實現了幾個？對於關東軍來說，他們可以將帝國寶貴的資源，浪費在北滿和西滿荒涼的山區、草地、沙漠。但是對於大本營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而在吉本貞一發表完畢自己的意見之後，岡部直三郎不僅認為吉本貞一的意見根是符合目前帝國戰略重心正在南移的現狀，也更加符合關東軍目前的所面臨的局面。但眼下梅津美治郎大將對于吉本貞一的意見遲遲不表態，他究竟是在想什麼？

  他難道真的以為大本營，會因為天皇陛下之前對他的聖眷，而有所顧忌不會撤銷他關東軍司令官的職務而有恃無恐？他梅津美治郎大將別忘了，天皇的確對他聖眷極隆。但是那位當了九年參謀總長，天皇的叔祖父，現任陸軍大臣鐵桿支持者，在皇族和陸軍之中影響力巨大的閒院宮載仁親王殿下還活在世上。

  這位雖然已經退出高層，但是依舊實際上控制著陸軍，可以輕易的讓一位大將退出現役。沒有他的支持，任何人都不可能坐穩參謀總長以及陸相職務。一個印章就能逼著陸軍大臣辭職，輕而易舉便能搞垮一個內閣的皇族前參謀總長，陸軍元帥對他可是並不感冒。

  別說天皇陛下能不能容忍關東軍一敗再敗，能不能容忍關東軍去年和今天損失之巨大。就算天皇陛下，不會因為這些慘敗對你老兄聖眷有所減少。但那位前參謀總長的話，天皇還是很聽的。

  如果這位南進派背後的實際最堅定支持者，對美英開戰計劃背後最重要的人物，認為你妨礙了帝國南進的國策，而產生對你老兄嚴重不滿意。你這個關東軍司令官的位置，能不能坐下去就兩說了。

  那個眼下隨著年齡原來越老，城府反倒是越來越深，將整個陸軍玩弄於鼓掌之上的老傢伙可不是吃素的。現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岡村大將，在十一軍司令官任內戰功卓著，堪稱十一軍組建之後最好的一任軍司令官。

  但就因為一個上奏惹惱了這位已經退居二線的元帥，便被從中國派遣軍最大的一個重兵集團，被拎回國一腳踢到軍事參議院坐了整整一年的冷板凳。今年才被放出來，出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

  現在這位表面上已經退隱，卻還在實際上操控陸軍的老元帥，已經三次來電錶示對關東軍眼下行動的不滿。以及認為眼前這位梅津美治郎大將，將兩個師團扣在滿洲的舉動，已經嚴重影響了預定南下作戰部隊編成。

  岡部直三郎並不希望自己的這位老朋友，一手肅清了日軍之中，尤其是關東軍之中普遍存在的下克上陋習。是眼下陸軍之中，被他認為適合擔關東軍司令官的大將，因為惹惱了那位元帥而去職。

  大本營已經決定未來的主要戰略是南下，奪取石油和橡膠資源豐富的東南亞地區。這個時候如果一向有脫韁嗜好，經常擅自行動的關東軍在滿蘇邊境上惹點事出來，對於帝國的戰略影響將會相當的大。

  這位梅津美治郎大將雖說上任以來兩戰兩敗，但仍然牢牢控制關東軍，依舊是關東軍目前最適合的司令官。這位以鐵腕著稱的大將，至少在帝國南進戰略完成之前，還是關東軍司令官的不二人選。

  在眼下南下作戰即將展開的時候，關東軍司令官這個職務，換帥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所以岡部直三郎大將，還是希望這位老兄能夠清醒一些，千萬別因為得罪那位現在一門心思南進，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元帥而倒霉。

  臉色鐵青的岡部直三郎中將，看著一言不發的梅津美治郎大將，語氣相當不善的道：「大將閣下，您是關東軍的司令官，下一步究竟該何去何從，您應該下一個決斷了。我們在這裡猶豫每一分鐘，前線的帝國士兵都要付出更多代價，我們的損失可能就會更大。」

  「我現在就想知道，閣下究竟是怎麼想的。什麼時候能結束這場該死的，已經影響到帝國國運的會戰，以不影響帝國未來戰略展開。眼下的林西戰場已經成為吞噬關東軍兵力的黑洞，你們關東軍究竟還需要多少兵力，來填補這個永遠填不滿的黑洞？」

  對於岡部直三郎不善的語氣，沉默良久的梅津美治郎終於開口了：「岡部君，難道戰局發展到眼下的地步，為什麼會錯過挽回戰局，甚至改變整個戰場態勢最有利的戰機，原因出在那裡你會不清楚？」

  「如果不是閣下堅持不允許關東軍動用第五師團和第十師團參戰，使得關東軍因為錯過了在通遼戰場上獲勝的最後戰機，現在的戰局會糜爛到如此地步？正是閣下對這兩個師團的行動嚴格控制，才使得我們喪失了最後的機會。」

  「第五師團在抵達西阜新、彰武一線之後，立即向北增援十四師團，對通遼一線的抗聯武裝實施反擊。第十師團在抵達奉天境內之後，立即北上接替二十四師團，那麼現在的戰局至於慘到如此地步？」

  「關東軍因為兵力不足，錯過了最佳的戰機，導致了此次會戰結果完全偏離了關東軍當初的計劃。關東局是有一部分責任，但是大本營就沒有任何的責任？這個板子，全部打到關東軍身上不恰當吧。」

  「當然現在還不是討論責任歸屬的問題，當前最應該解決的是下一步關東軍究竟該怎麼做。是按照吉本中將的要求立即收縮兵力，轉入全線防禦作戰。還是繼續投入兵力，進行全面反擊，收復通遼與林西？」

  說到這裡，梅津美治郎大將看向一邊上一直沉默不語的武居清太郎道：「武居君，你是關東軍主任作戰參謀，負責的就是根據戰場實際情況制定作戰計劃。此次會戰，全部的作戰計劃，基本上都是在你的建議之下擬定的。現在我想聽聽你對眼下的戰局，究竟是什麼想法。」

  對於梅津美治郎大將點到自己的名字，武居清太郎並未感覺到意外。他是關東軍主任作戰參謀，是負責制定關東軍整個作戰計劃的。此次會戰，除了少部分是由副參謀長綾部橘樹少將親手制定的之外，大部分的計劃都是他一手擬定的。

  這個作戰會議，他比負責情報和政策制定的副參謀長秦彥三郎，主管作戰的第一課課長田村義富更有發言權。抬起頭看了看在座聽到點到他的名字之後，面色各異的一群高級軍官，外加那位毫不掩飾眼神中幸災樂禍神色的大西瀧治郎海軍少將。

  以及那位不敢去瞪梅津美治郎大將和吉本貞一中將，因為這二位與他一個大佐相比，地位實在相差太懸殊了。但是卻拿著殺人一樣眼光看著當初堅持將傘兵用於通遼戰場的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骨的傘兵旅團長久米精一大佐。

  武居清次郎猶豫了一下後道：「最佳的機會，既然已經被我們錯過了，我想就不要再想著去彌補了，再固執的去執行已經沒有了希望計劃。在強行去彌補，對於關東軍整體來說並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我認為吉本中將的建議還是正確的，也是最符合眼下關東軍的實際情況的。與其硬著頭皮，抱著已經不切實際的想法，付出巨大的代價去彌補。還不如從長遠一些考慮，現在就結束此次會戰。」

  「以最快的速度將林西正面戰場的兩個師團後撤到建平、赤峰一線。岡部中將說的對，現在的林西戰場，對於關東軍已經成為一個多少兵力都填不滿的黑洞了。除非我們在短期抽調大量的兵力，否則林西戰場已經成為關東軍的絞肉機。」

  「同時，我們應該立即命令十八師團迅速的擺脫當面之敵，快速的撤回來。以避免這個孤軍突入的十八師團，重蹈第七師團的覆轍。因為一旦十八師團出現意外，對於關東軍來說不僅僅元氣大傷，對新京一線未來的整體防禦也是一個相當大的影響。」

  「如果我們按照現在的戰線全線停止反擊，在已經無法打通新京至洮安鐵路線，以及無法恢復九台、德惠、農安一線戰前態勢的情況之下，整個新京一線將會成為一個突出部。那裡的兵力，尤其是新京兩翼側後方的兵力，必須要得到加強。」

  「否則這個突出部隨時有可能被從兩翼突破，被抗聯形成合圍態勢。新京周邊的地形，並不有利於關東軍對其坦克集群的防禦作戰。關東軍如果想要確保新京一線，必須加強對身後中長鐵路兩翼的防禦。」

  「同時我認為在戰事結束之後，新京周邊的除了第九師團之外，其餘的兩個師團必須撤下來整補。新京的防禦兵力，將大幅度的減弱。在關東軍已經無法抽調其他師團北上接替的情況之下，將這個十八師團直接撤往新京方向還是比較合適的。」

  「幾個將軍閣下，我認為吉本貞一中將對今後的戰事發展判斷，還是比較符合滿洲戰場實際的。現在對於我們來說，即便是敵軍轉入防禦，我們的反擊也將要付出重大的代價。而這個代價，對於眼下的我們並不合適。所以，我認為我們也該到了結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