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肉雙城（二）

  而對於俘虜供述的最後一段日軍制定的所謂應變計劃，馬鳳岐心裏面有種感覺自己即將面臨一場空前的惡戰。這個鈴木貞一不簡單，不管是不是提前預測到總部會出奇兵攻取哈爾濱。

  但其應變準備做的可謂是相當的充足，還不惜拿大半個聯隊去試探哈爾濱究竟有沒有異常情況出現。只是原本以為大半個聯隊的兵力，就算有異常也能堅持到主力趕到的鈴木貞一卻沒有想到這大半個聯隊在伏擊之下，只堅持了一個多小時。

  雖然不能說是算無遺策，但不管怎麼說，這份心計使得自己的這場阻擊戰恐怕會相當的難打。面對一個狡猾的對手，這種滋味總是會讓很不好受。

  只是讓馬鳳岐沒有想到的是，他還沒有等到縱隊答覆，卻接到了前邊部署於隋家堡子、孔家窩棚一線的警戒陣地的部隊與日軍小股偵察部隊發生交火的報告。這些日軍小股部隊以小隊為標準，在輕重機槍和擲彈筒的掩護之下，成多批次的對警戒陣地發起了試探性的攻擊。

  接到前沿陣地的報告，馬鳳岐皺了皺眉頭暗道一聲日軍來得好快後卻沒有絲毫的猶豫。給一線警戒陣地上的部隊下達了一個近似乎殘酷的命令：「不管傷亡如何，至少要抵抗四到六個小時，為疏散雙城的百姓爭取時間，以及為主力抵達並展開爭取時間。」

  只經過短暫的猶豫，馬鳳岐在電報的末尾加上了不惜一切代價六個字。這六個字對警戒陣地上的部隊意味著什麼，馬鳳岐心裡很清楚。也就意味著，放在前邊兩個警戒陣地上的兩個加強連，就算是打光了也要在現有的陣地上堅持四到六個小時。

  這個決定是殘酷的，但對於馬鳳岐來說別無選擇。尤其是位於鐵路線與公路線之間的孔家窩棚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東可扼制公路，向西可控制鐵路。日軍進攻雙城，孔家窩棚是必經之路。如果孔家窩棚丟失，雙城的門戶大開。日軍沿公路也好、鐵路也好，都可快速抵達雙城。要想爭取時間，必須要守住孔家窩棚一線。

  馬鳳岐知道前邊警戒部隊與日軍小股部隊的交火，只是日軍試探性的進攻。試探性的進攻被打退後，接下來日軍肯定要進行大規模的全面攻擊。一個加強連堅守一個不大的村落，阻擊日軍至少一個聯隊的進攻四到六個小時，這個連的命運他閉上眼睛都能想到。

  但現在雙城整體的部署雖然已經調整完畢，但是野戰工事的修建卻不是短時間之內能夠完成的。而且雙城的老百姓疏散，僅憑几列火車也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完成。尤其疏散百姓，四到六個小時，已經是極限了。

  在給孔家窩棚一線的守軍下達死守的命令後，也知道一個連擋住日軍一個聯隊根本就不太可能。馬鳳岐咬了咬牙，火速調整了部署，將十三團主力兩個營調出雙城，在孔家窩棚後至張政窩棚一線全線展開，構成第二梯次防禦陣地。

  雙城太小了，一個旅全都擠在這裡，只能給日軍炮兵當成靶子。另外自己的另外兩個團還在運送途中。之前的部署，是建立在雙城百姓已經疏散完畢的情況之下。如今雙城的老百姓剛剛開始疏散，如果外圍防禦過早被日軍突破，整個全局將會陷入被動。

  無論如何，在雙城老百姓沒有疏散完畢，整個城區的工事遠沒有構築完成之前，外圍絕對還需要堅守。至少在雙城百姓疏散完畢之前，外圍陣地還不能放棄。哪怕是損失再打，也不能放棄。

  接到馬鳳岐的命令，帶隊在孔家窩棚執行警戒任務的獨立二旅一團一營副營長苟再全咬咬牙，對身邊的三連長與指導員道：「清點彈藥準備戰鬥，不惜一切代價堅守四到六個小時。就是全部戰死，也要完成旅部交給的任務。」

  三連長李昭壽與指導員柳治理兩個人對望一眼，微微點頭轉身去準備了。看著兩個人轉身去準備的背影，苟再全知道日軍試探性的攻擊被打退之後，再過來恐怕就不會試探性的進攻了。

  自己前邊的日軍可不是一個中隊，也不是一個大隊。而是二十五師團四十聯隊，整整一個聯隊的兵力。孔家窩棚一線地勢平坦，又無險可守。僅僅憑藉這個不大村落中的房子為依託，恐怕很難堅守四到六個小時。這些以土坯房子為主的房子，扛不住日軍炮火的打擊。

  想到這裡，苟再全舉起望遠鏡看了看遠處的一片忙碌正在構築炮兵陣地的日軍。轉過頭對身邊去而復返的李昭壽道：「老李，把房子中的部隊都撤出來。除了外圍陣地之外，村內要以院落為主要防禦陣地。」

  李昭壽一聽讓房子內的部隊撤出來，馬上道：「副營長，撤出房子我們除了外圍的戰壕之外，就沒有了工事。現在我們敵眾我寡，沒有了可靠的工事依託，我們連兩個小時都擋不住，還怎麼完成旅部交給的防守任務？」

  聽到李昭壽反對，苟再全搖頭將手中的望遠鏡交給他道：「老李，這裡的房子都是土坯房。而在我們面前的鬼子炮兵至少在兩個中隊。這些土坯房抗彈能力極差，基本上沒有防彈能力，根本就承受不住炮火的打擊。

  「一發炮彈，就能炸到一間房子。你將部隊主要放在房子裡面，一間房子倒塌一個班就沒有了。我們手頭就四個排的兵力，要是這麼打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鬼子用炮火就能將我們敲光。鬼子再來可就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鬧了，上來恐怕就會是鋪天蓋地。」

  「還有，將那兩門六零迫擊炮架到日軍山炮射擊死角的位置。告訴他們給我盯緊了日軍的擲彈筒手，只要鬼子的擲彈筒一支起來就給我敲掉。兩挺重機槍放到一線陣地的側後方，做好防炮準備。」

  「還有告訴部隊，鬼子不進入五十米不許開槍，注意節省彈藥。孔家窩棚一帶雖然地勢開闊，不利於防禦。但是這裡的地形卻是處在兩條河之間。這兩條河雖然流量不大，也不算深，但也對我們的防禦有一定的作用。使得鬼子的進攻主要只能集中在正面。」

  「鬼子也一次無法投入太多的兵力，最多只能以中隊的規模發起攻擊，這對我們來說還是很有利的。至少我們的壓力沒有那麼大。不過側翼也要各放一個班，做好警戒。小鬼子正面碰壁後，一向喜歡採取迂迴戰術。」

  苟再全的話音落下，李昭壽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道：「副營長，我明白這就執行命令。讓部署在縱深的兩個排從房子內撤出來，以院落為主要防禦工事。不過我建議，將攜帶的六十枚步兵定向雷都設置在村內的道路兩邊，這樣一旦外圍被突破，可以利用村落街道狹窄的條件，盡最大可能殺傷日軍。」

  對於李昭壽的建議，苟再全微微琢磨了一下後點了點頭道：「我看可以，重點還是放在村落中。注意要控制兵力的使用，別一下子就拼光。告訴部隊一定注意防炮。」

  苟再全的話還沒有講完，一發對面日軍打過來的七十五毫米山炮彈便在孔家窩棚村內炸響。聽著這發炮彈，苟再全顧不得再講其他的，對李昭壽道：「你快去下達命令，鬼子開始試射了。調整完射界，馬上就要開始炮擊了。」

  好在孔家窩棚村子不大，部隊接到命令後，馬上從各自當成工事的房屋內撤了出來。以打通的院牆為工事，再最短的時間之內完成了戰鬥的準備。當最後一個班剛剛從那些土坯房中撤出來，日軍已經完成了炮火的調整。對於一個不大村莊來說，可以用鋪天蓋地來形容的炮彈便密集的落入村中和外圍陣地上。

  從落下的炮彈說不出一個點來的力度看，苟再全知道這是日軍抱著一鼓作氣以最快速度突破孔家窩棚。身後緊急從雙城城內抽調出來的十三團正在布防，一旦孔家窩棚被突破，正在布防的十三團將會措手不及。

  二十五師團主力來的太快了，甚至可以說讓整個部隊措手不及。如果不是外圍警戒陣地放的夠遠，搞不好二十五師團現在已經突到雙城城下。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正在快速布防的十三團，苟再全抽出自己的快慢機，打開槍機。他已經做好了全軍覆滅的準備。

  日軍的炮火從剛一開始的散亂，很快便變成了精準而又密集。孔家窩棚這個不大的小村落，瞬間便被覆蓋在日軍密集的炮彈下面。七十五山野炮、一百二十毫米榴彈炮、九二步兵炮、九十毫米、一百五十毫米迫擊炮，這個不大的小村落，幾乎成了日軍師團屬炮兵的展覽館。

  落在頭頂上密集的炮彈，讓苟再全以為二十五師團將所有的炮兵都調了過來。而日軍面對這個不大的連級前哨警戒陣地的炮擊時間，更是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才開始延伸射擊，可謂是給足了面子。

  看著前沿陣地被炸成了一片廢墟，苟再全知道自己布設在前面的雷場恐怕已經全部都完了。沒有了雷場的掩護，剩下只能靠步兵去死打硬拼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步兵撤出那些現在基本上已經成為廢墟的房子及時，傷亡微乎其微，給自己留下了一些完成任務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