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攻代守

  原因很簡單，從去年秋季作戰結束後，日軍的傷亡數字來看。楊震相信，就算再給梅津美治郎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再採取以往的以少打多，逐次投入兵力的做法。而郭邴勛判斷日軍行動，雖然看似兵分四路，但對於梅津美治郎來說，卻是最穩當的一個方案。

  這四路日軍表面看起來分散，但實際上卻是符合日軍在大兵團作戰中經常所採取的分兵合擊，試圖一舉定勝負的慣例。四路日軍看起來是分散的，實際上是一個整體。相互之間配合嚴密，無論自己先打那一路，至少會有兩路日軍可以快速的增援。

  而這個計劃對關東軍來說，只要成功，便可以將自己一網打盡。如果不能成功，除非自己及集中高於日軍幾倍的兵力，否則根本就無法吞下任何一路的日軍。這麼近的距離，面對的都是裝備了大量戰車、重炮，擁有極強突擊力的日軍老牌常備師團，自己就是想圍點打援都不太可能。

  四路日軍中，第十師團看似力量最弱，但他正處於第五師團和第六師團之間。自己要是先打他，恐怕會在短時間之內便會陷入東西合圍的陷阱。而且在他的後方和側後方，還有日軍第十一師團隨時可以策應。

  楊震甚至有股子感覺，這個幾路日軍看似最薄弱的第十師團弄不好就是梅津美治郎故意留給自己的誘餌。而且是那種自己明知道是沾滿了毒藥的誘餌，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吃下去的誘餌。

  手指在地圖上第十師團的位置上點了點後，楊震道：「老郭，眼下的態勢怎麼打，我想先聽聽你的思路。」

  郭邴勛聞言點了點頭道：「司令員，我的思路是以部分主力配屬地方部隊，阻擊東西兩路的第十四、第五師團。對西路日軍之第六師團採取利用地形層層阻擊，最大限度削弱其突擊力量。」

  「這路日軍配備了大量的戰車與重炮，我想他們應該是以步步推進為主。不會輕易的採取側翼迂迴的戰術。從依蘭以北向佳木斯一線，大部分都是沿江平原地帶，正適合日軍發揮其裝甲與炮火的優勢。」

  「我軍利用其他方向的山地，將外圍其他部分日軍狙擊在山區。誘使這個第六師團形成孤軍突入的態勢。以佳木斯為最後底線，採取防守反擊的戰術。以主力囤積江北，一旦第六師團陷入佳木斯，我軍一部兵力出擊其側翼。切斷其與十四師團之間的聯繫，並迂迴其後路，完成對其合圍。」

  「同時放棄寶清縣城，以寶清西部山區為天然陣地，阻擊第十師團主力。司令員，西部日軍表面上看似兵力多，但只要十四師團渡過松花江，其與第六師團聯繫將被小興安嶺南麓自然分割開來。十四師團與第六師團看似一個整體，實際上被松花江自然的分成兩半。」

  「而東部地形雖然相對平坦，日軍縱深兵力也強於西路，但這裡山水縱橫，平原地區又有大片沼澤地，實際上地形來說對我軍還是相對有利的。這些天然沼澤可以有效的作為阻擊陣地，遲滯東線日軍第十師團的攻勢。」

  「第六師團如果真的有如我們設想的那樣，實際上對我們還是很有利的。從其目前的集結地到佳木斯，路線上雖然是松花江平原，但處於完達山、張廣才嶺余脈與松花江之間，大部分面積實際上很狹窄，很有利於我軍集中兵力、火力，打一場大縱深的阻擊戰。」

  「我軍將最後底線設在佳木斯，利用外圍既設陣地，以及巷戰將其最大削弱後，在一舉殲滅之。此戰關鍵在我軍東西兩線部隊，能不能死死的阻擊住十四師團和第五師團，為主力創造戰機。

  郭邴勛的戰術實際上還是去年秋季戰役的翻版，只不過雙方的兵力、裝備卻也遠不是去年可以相比的了。日軍此次首次採用大量的戰車突擊戰術，並最大限度的加強了重炮與航空兵支援。而自己一邊，火力與兵力與去年相比，也提升了數個檔次。

  對於郭邴勛的建議，楊震卻是微微搖頭道：「老郭，你的計劃看似不錯，但有一個問題你想過沒有。你的這個戰術基本上是去年我們在將軍石一線的翻版，雖然看起來很適合我們，但你有沒有想過日軍會不會早已經預防到這一點？」

  「現在關鍵不在東西兩路能不能阻擊住日軍的十四師團，而是等第六師團進入佳木斯後，你的穿插部隊怎麼打？日軍的戰略眼光雖然窄了些，但其戰術能力卻是極強的。我感覺這次日軍十四師團與第六師團之間的間距恐怕不會拉的很開。」

  「如果他們橫向糾纏在一起，相互之間連成一線，以我們目前的兵力，在還要分兵阻擊東西兩線的第十四、第五、第十師團主力的情況下，很難集結有生力量將其徹底的分割開來。一旦無法將第六師團孤立，你的那個戰術恐怕就會相當的難打。」

  「佳木斯現在是我們在江南的支撐點，一旦佳木斯丟了，整個江南地區我們恐怕很難守得住。江南如果守不住，富錦、同江恐怕也很難保住。這兩地現在已經是開墾出大片的農田，是我軍未來主要糧源。丟了，我們全軍可就要餓肚子了。」

  「老郭，你的這個計劃是建立在日軍一部突出的基礎上。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日軍這四個師團不會再採取之前輕敵冒進的戰術，轉而採取四個師團抱成團線，互相策應。一線平推扎穩打的戰術。如果日軍這麼做，按照你的這個計劃，我們會很難打的。而日軍鑑於以前的教訓，採取這種戰術的可能性極大。」

  「有過前車之鑑，日軍高層頭腦很清楚，就算下邊的軍官想要輕敵冒進，日軍高層也絕對不會同意。這次戰役不僅關係著我們的生死，恐怕關東軍那些頭頭腦腦也不會輕鬆。眼下對於他們來說，有一點卻是不用質疑，他們拖的起。」

  楊震的話，讓郭邴勛沉默下來。自己這個戰役構想，的確有些過於自我了。楊震說的沒有錯，去年那一仗過後，日軍輕敵冒進的舉動恐怕不會再有了。一旦日軍包成一團，一線平推，自己那個戰術只能成為空想。

  見到郭邴勛沉默，知道他在思考剛剛自己話的楊震，指了指第十師團道：「從一線日軍這幾個師團來看，一個聯隊加強給第五師團，目前只有一個聯隊加上三個步兵大隊的第十師團兵力是最為單薄的。」

  「但這個第十師團看似孤軍，實際上他的右翼和側後都有日軍至少一個師團的兵力。一旦我軍擺出吞下這個誘餌的架勢，他的後邊還有密山的十一師團、穆稜的第八師團可以快速的馳援。甚至西面的第五師團也可以快速的東調。」

  「日軍將這個第十師團單獨擺出來，就是摸清了我們慣用的戰術。有意的示弱，引誘我們上鉤。不過日軍這麼一手倒是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機會。老郭你看，如果我們擺出一副要吃掉這個明面上最弱之敵，那麼西線的日軍的第五師團將整個被牽制。」

  「所以老郭，我想法就是給他們來一個順勢而為。以一部兵力對這個第十師團發起佯攻。就勢將他們的西線整體部署給扯一個稀巴爛。日軍其他部隊如果動的話，我們整個西線就活了。如果不動，那麼對不起，你這個禮物我就收下了。」

  「我們就以這個部署在寶清的日軍第十師團一部為中心，將日軍西線的部署攪亂。在西線發起攻擊的同時，我們的主力秘密東進，抵達依蘭、通河一線展開。只要西線的第五師團一動，我們就集中主力以及大部分的火力，打這個第六師團。」

  「第六師團的主力都部署在依蘭境內，而依蘭的地形是所有我們控制的各縣中最為複雜的。境內除了有松花江幹流之外，其日軍現在控制的南部山區是與完達山、張廣才嶺的交匯點。」

  「其北部狹長的沿江平原走廊地帶和小興安嶺地區在我軍的控制之內。其地形複雜而且凌亂。而南部的完達山與張廣才嶺，之間又有少量的山間平原。這種地形對於我們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我的想法就是我們不能一直如此的被動，一直內線作戰。一場戰役下來，打的我們的根據地大傷元氣。既然早晚都要打到外線去，那麼就不如以攻代守，先拿這個第六師團開刀。如果佯攻不見效，那麼就拿這個第十師團的主力祭刀。」

  「老郭，先下手為強。日軍兵力已經部署到位，遲遲還沒有發起攻擊，我想他們還在進行最後的準備。我們一貫都是被動挨打，這次主動出擊，肯定會出現在日軍預料之外。出其不意，也就是這個意思。」

  「而對我們最為有利的是，一旦西線的日軍被調動起來，東線的日軍縱深已經沒有西線那種雄厚的後備兵力，對於我們來說，活動的餘地將會大大的增加。」說到這裡，楊震一拳頭狠狠的砸在部署在勃利與依蘭地區的第六師團的位置上。

  對於楊震主動出擊的想法，郭邴勛沒有立即的回答他，而是在心中不住的思考敵我雙方的兵力、火力對比。在快速的按照楊震的思路完成圖上作業後，郭邴勛看著圖上的態勢，不由的因為楊震良好的胃口倒吸了一口涼氣。

  沉默良久，郭邴勛將手中的紅藍鉛筆丟在地圖上苦笑：「司令員，你的這個思路好是好，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按照你的這個思路，達成你的這個戰術目標，我們至少在西線要集中六成的兵力，和至少八成的火力。」

  「而且在西線也要至少能有將日軍主要視線吸引過去的兵力。也就是說一旦這個計劃展開，我們手頭幾乎不可能留下預備隊，才能集中如此多的兵力。這樣做，我們將手頭再也沒有任何的機動力量。一旦西線日軍識破我軍戰略意圖，不管不顧的全力北上，我們將陷入全線被動，甚至有被日軍合圍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