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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7:52:01 作者: 一絳紅
    他一直很冷靜,冷靜地將少女穿的每一件衣裳都浸泡了防止屍體腐化的藥物,同時冷靜地相信她只是睡著了。

    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悄悄話:「我的長命鎖什麼時候放到歲歲那裡了?百年前在雁闕關的時候,你不是還回來了麼?不過也沒關係,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一提到雁闕關,他眉眼間魔紋浮現,像是從瞳孔綻出的冶艷紅蓮。

    他輕輕閉上眼,埋在少女頸窩,慢慢冷靜下來。

    再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些許,只是魔域始終陰沉,永無日光。

    應縱歌伸手輕揉她的發心,溫柔道:「歲歲,該起床了。」

    少女雙眼緊閉,毫無反應。

    他等了一會,又把她往自己懷中輕擁,道:「沒關係,歲歲想再睡一會就睡吧。」

    片刻後,應縱歌起身把魔尊的衣袍穿戴整齊,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少女從床榻上抱了起來,溫柔細緻地給她換了一身新的衣裳。

    水鏡中的少女一身綠羅裙,袖角和裙擺金絲散花,繡了幾枝明媚迎春,襯得她的肌膚白膩如瓷,美麗,但了無生氣。

    她閉目靠在應縱歌懷裡,發尾無力地垂落在絲絨地毯上,乖順地旋了幾個彎。

    應縱歌垂眸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微笑著溫柔道:「我給歲歲描眉上妝吧。」

    雕花木匣被打開,裡面是提前備好的胭脂水粉。他先給少女細長的眉掃上濃淡適宜的黛色,又給她的眼尾描上淡淡的紅,他繪了一朵細小的朝顏花,然後用手指抹開艷紅口脂,細細塗抹在少女冰冷的雙唇上。

    一點口脂在唇角暈開,他眨了一下眼,低頭含住她的唇角,把那點暈開的口脂細細舔去。

    有桃花的味道,淡而幽微的甜。

    末了,他抬頭,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後,忽然埋在她肩上吃吃地笑,眼尾愉悅彎起,面上浮起病態薄紅。

    「歲歲討厭這樣嗎?」他有些討好地蹭了蹭少女的頸窩。

    當然沒有回答。

    「歲歲不說話,那我就當你不討厭了。」他滿足地笑了,唇角翹起眼尾彎下去,帶著些許狡黠。

    上完了妝,少女的面容看起來就有了些許血色,應縱歌親了親她的發心,道:「歲歲今天也很漂亮。」

    九扇厚重的寢殿大門依次打開,他抱著少女走了出去,走廊兩邊是栽了荷花的水潭,只是那些荷花蔫巴著,看上去將要枯萎的模樣。

    應縱歌見了,下頜抵著懷裡少女的發心輕蹭了幾下,有些可惜道:「金絲雪種離開煙州就養不活了,歲歲別急,我再想想辦法吧。」

    他在走廊上停留的這麼一會,十方魔殿殿君伽雪就走了過來,有些誠惶誠恐地行了禮:「參見尊上。」

    「何事?」應縱歌垂眸,將少女被晨風拂亂的髮絲輕柔理好,一點眼神都沒分給別人。

    「今天是否要開朝會?」伽雪心中直呼倒霉,魔尊歸位,按照慣例要在正殿召見十方殿君展開朝會,但他們在正殿等了片刻都不見魔尊,才派了他來問。

    他只能暗自希望今天他們尊上心情不錯,不然他就是來往劍刃上撞的。畢竟昨天應縱歌提著劍殺穿十九重無間獄,最後十方殿君前去恭迎魔尊之時,就看到荒野上邪魔屍骨堆積如山,血衣青年坐在最上面,屈指輕輕敲著旁邊的白骨,悠然聽著聲響。

    他旁邊,一朵碩大紅蓮浮空盛放,蓮瓣層層裹著躺在金色蓮蕊中的少女。遍地血肉殘屑,只有那少女身上乾淨得一塵不染。

    十九重無間獄是魔域最兇險的試煉,比十八層地獄還多一重,這麼多年來沒有魔族能夠活著走到第十九重,更別說拿到萬魔令。

    可應縱歌只用了不到半日,就將裡面所有的邪魔都屠了乾淨。

    魔域以武為尊,有這樣實力高強的魔尊自然是好事,但就是這樣神鬼莫測的修為,對每一個魔族來說也是驚駭至極的。

    現在,伽雪半跪在應縱歌身前,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凍結骨髓一樣的恐懼,天性在提醒他,面前的魔尊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抹殺他。

    「沒空。」應縱歌說。他要和歲歲去看花,其他的事情什麼都不是。

    「是,屬下明白了,屬下告退。」伽雪忙不迭地說,識趣地就要溜了。

    哪知應縱歌忽然叫住他:「慢著。」

    「是,尊上有何吩咐?」伽雪不敢動了。

    「若是扶光仙尊找上來,讓她到正殿等我。」應縱歌說完,直接抱著懷中少女瞬移離開了萬魔殿。

    灼骨河在魔界與冥界的交界處,河水清澈,兩邊都是靜靜搖曳的彼岸花,紅得像是用心尖血染就的。

    「歲歲覺得好看嗎?」應縱歌抱著她坐在花叢中,柔聲問她。玄色袍角下,他那身紅衣幾乎要與遍地花色融為一體。

    他已經習慣了沒有回答,還能自顧自地往下說:「應當是好看的,像你挑的那身紅紗裙,帶鈴鐺的那一件,等你醒來再穿吧。」

    他不會讓懷中人穿她以前穿過的衣裳,因為他記得,歲歲穿著那些衣裳行走或御劍時的身姿,靈動而朝氣蓬勃,一對比起現在,就會讓他的心開始痛,痛得他生不如死。

    「我想過在萬魔殿周圍種彼岸花,不過歲歲說過最喜歡朝顏花,那還是等我奪了四季道,再給歲歲種朝顏花。」應縱歌撫了撫她的長髮,話語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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