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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7:52:01 作者: 一絳紅
「我不要當你的師尊,不能只是師尊…」玄賜幾乎語無倫次,他明白了,他明白為什麼剛才虞歲歲一聽到那些人指責那一對私奔的師生,會那樣惶恐。
這一生最熾烈的心動,怎甘心只當你的師尊,被世俗眼光與綱常倫理所困,永遠難訴情衷。
虞歲歲還是掙開了他,有些踉蹌地奔向應縱歌,師尊啊師尊。
在即將觸碰到應縱歌向她伸來的手時,她望著青年沉靜的眉眼,竟然妄想從中找出些許情緒波動,可他眼裡那樣平靜,像是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他們只能是師徒。
虞歲歲咬牙,連她自己都想不到,她竟然會在即將離開這裡的前一秒,轉身跑去擁住了玄賜,踮腳在少年的眉心印下一吻。
那是柔蘭聖女也對她做過的事情,聖女說這是賜福。她也想祝福這個少年,往後百年,不要那樣孤獨苦痛。
「歲歲!」應縱歌的話語罕見地惶恐了起來,「不要過去,錯綜的時空瞬息萬變,你不知道你會遇到什麼——」
虞歲歲茫然地鬆開了手,她抱住的不是玄賜,而是一片翻湧的霜雪。
飛雪連天,周圍已經不再是雁闕關,她看到了矗立的瓊樓玉宇,檐角掛著紅紗宮燈,燈焰燃燒時會飄下來細碎金砂,像極了她在話本里見過的,舊時大雍的王都。
高台上的璇璣女帝面容雍美,一身金尊玉貴,高台下是一條鋪滿銀白積雪的長街,兩旁都是圍觀的百姓。
長街上有名少年赤足往前走,他蒼白的手腕和腳踝都戴了鐐銬,單薄白衣上都是斑駁血跡,他緩緩走過,身後的積雪被鮮血染紅。
「玄賜!」虞歲歲揚聲呼喚著她的名字,不管不顧地跑上前,但她的手穿過了少年的身軀。
——是啊,這是百年前就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她並不存在的時空。
她再也觸碰不到那個意氣風發又滿心愛慕著她的少年了。
玄賜挺直脊背,沉默地從她身邊走過,長街盡頭就是斷塵台,斷塵台下就是懸崖峭壁。
女帝宣布,玄氏乃是天生魔種,圍觀的權貴和百姓頓時議論紛紛:
「魔種!這魔種帶領鎮北軍,難怪西北一直不太平,現在北荒都快要打過來了!」
「我原本就是桑州人,那些北荒蠻子過來燒了我們的村子,我的爹娘和妻子,還有不到一歲的兒子全都死在那裡了!都怪這魔種!」
「定是邪魔觸怒天意,這些都是天譴!」
……
他們當中或許不乏有領命挑動民怨誘導輿論之人,但魔種這個說法一出,頓時群情激憤,戰亂帶來的苦痛和惶恐,都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發泄口。
曾經貴為皇子的人一被冠上魔種之名,那些平日裡需要仰望他的人,爭先恐後地要把他踩進泥里。
他們議論、責備、謾罵,站在自詡正道的制高點上,高高在上地審判。
玄賜沉默走過,少年眼中只剩疲倦。
高台之上,櫻空月說,九十九道除魔箭就放在那裡,會挽弓射箭者,都可以上前取箭,誅殺魔種。
虞歲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道又一道的除魔箭釘入少年的身軀,鮮血濺出,如寒梅凋落一地。
這些朝他射箭的人,甚至還有可能是他以前率軍護下的百姓。
玄賜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他始終挺直脊背,披散的長髮上覆滿霜雪。
除魔箭一道又一道。
少年的眼神越來越平靜沉冷,一點點接近月衡山巔那個白衣如雪的青年。
他也曾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是西北十三境自由不羈的風,是沸騰不息的川。
但他變成了孤冷又死板的山。
虞歲歲看著他身受九十九道除魔箭,最後滿是傷痕的少年向下墜入山崖。
將星西墜,大雍不復歸。
她想,接下來月衡山巔百年的冰雪,該有多冷。
作者有話說:
註:少年不識愛恨,一生最心動。——出自歌曲《天地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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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最後一面
◎師尊,別恨◎
虞歲歲看著玄賜墜了下去, 也跟著他跳下了斷塵台。
然後她撲進了熟悉的懷抱。
「歲歲,為師在這。」應縱歌輕撫她的長髮。
「師尊才不是魔種…」虞歲歲抓緊了他的衣襟。
「都過去了。」應縱歌把掌心覆在她發心上,輕輕揉了揉,「回來吧, 回到為師身邊。」
虞歲歲抬頭, 輕聲問他:「今天,還是七夕嗎?」
「昨天是七夕。」應縱歌回答。
——那這一次, 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
結束了, 一切都該結束了。
虞歲歲下意識往四周看, 還是雁闕關, 遍地妖血已經被清理了, 孔雀劍直直釘入地面,四方妖邪退散。
唯獨不見當初少年。
她回頭盯著應縱歌那雙沉靜的桃花眼,企圖想要從中找出當初的痕跡, 「師尊,你還記不記得你在百年前的煙州遇到我…你還記得那些對我說過的話嗎, 其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