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墓志銘

  不知不覺已經五十萬字了，《多事之秋》將是我醞釀的最豐厚的一卷，我希望自己可以寫得好一些。

  周運的死是我在開始寫這本書的時候就想好的，真正寫到這裡的時候，卻有些難以下筆，難的不是死，而是死後當如何，我只覺得，一個「文忠」的諡號已經說明了許多，一句「秉忠貞之志，守謙退之節」的墓志銘更勝過千言萬語，這個坎卡了我好幾天，卻只是寫了這點字，抱歉了。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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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相怎麼不在？」

  梁曦本來就不想過多地問責，環顧了一遍，沒有見到周運，輕聲喝問。

  馬王爺欲言又止，政變之際被梁曦撞破，他正不知道如何說起。

  「爾達，怎麼回事？」

  梁曦就站在門口，整個朝堂都在他的眼中，馬王爺臉上微小的變化馬上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頭升起，問話的時候語氣也不禁加重了幾分。

  馬王爺心中苦澀，梁曦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完全撇下了群臣，只想在他這裡得到讓他可以心安的答案，可是他又如何讓梁曦心安，他也想周運活著啊！

  「周相……」

  馬王爺話到嘴邊卻是如何也說不出來，一時間連朝堂上的變故也顧不上了，他甚至有一些自責，周相還沒有入土為安，他就操持朝堂，為何不先緩緩。

  「周相到底怎麼了？」

  那種不好的預感隨著馬王爺的吞吞吐吐越發強烈，梁曦眼睛微紅，周相死了？一瞬間梁曦一陣失魂落魄。

  「周相……昨夜去世了。」

  馬王爺心中一軟，直直跪了下來，說完周運的死訊，已經全然無力。

  「周相死了嗎？還是昨夜走的，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梁曦低聲呢喃，半握的拳頭徹底鬆了開來，那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那個為大梁操心了一輩子的白衣卿相就這麼悄悄地走了，那個曾經傷痕累累踏上山巔高唱「河山只在我夢縈」的賢臣走了，那個大廈將傾之際挽狂瀾與水火的男人走了……

  周運的死訊如一團烈火在梁曦胸腔中熊熊燃燒。

  梁曦嘴上不說，但是對周運，他是真心實意的敬佩，周運臨死前說梁曦更信任馬王爺，他卻不知道，自己也是梁曦絕對信任的人啊，那份信任，和對馬王爺的信任，不分上下！

  回想周運的一生，是何等的波瀾壯闊，在大梁分裂之際登上相位，全力輔助梁王，在危難間踏開一條路，在梁王身死之後又傾盡全力地保存下了復國的星火，輾轉逃亡間傲骨不折，之後又為復國大業傾盡全力，大梁復國之後更是肩扛重任，沒日沒夜地工作……

  梁曦突然之間有些心酸，這些年苦了周相了，那麼繁重的政務，被他棄在身後，卻是由周相嘔心瀝血地去完成，周相這坦坦蕩蕩的一生恐怕沒有一天是在輕鬆中度過的吧？

  走了也好啊，再不用大梁操碎了那顆心，再也不用拖著疲憊之軀費心支撐，再也不用忍受舊疾的折磨……

  梁曦的眼眸間浮起淡淡的霧氣，用手一抹，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同時，梁曦也明白了為何朝堂之上如此嘈雜，原本朝堂的權柄全都在周相的手裡，周相一走，群臣爭權奪利再正常不過。

  「周相離世了，大梁戴孝三日，一切等周相入土為安之後再行處置。」

  頃刻間，梁曦做下了決定，他不想去管誰對誰錯，誰合適誰不合適，他只想送送周相，周相所做的一切值得他去尊敬，值得他為之進行國葬。

  被馬王爺下令要剝奪權利的大臣們原本見到梁曦突然出現在朝堂上，準備趁機告馬王爺一狀發難的，但是看到梁曦因為周運的死心殤的神情，不由得就住了口，他們察言觀色的水準還是有的，明白這個時候再和梁曦去提權利職位的事，那就是去觸霉頭的。

  「好。」馬王爺第一次沒有向以往一樣在梁曦面前露出狗腿子的模樣，鄭重其事地答應下來，一場國葬，周相應得！

  梁曦宣布退朝，由馬王爺領著向周運棺木存放的靈堂走去。

  一路上，宮殿內的侍衛都沉浸在淡淡的憂傷之中，讓梁曦不禁感慨，哪怕是侍衛，也比那些利慾薰心的大臣有人情味多了。

  「爾達，周相走前有沒有什麼交代？有沒有什麼遺願？」

  梁曦走在馬王爺身前半個身位，負手前行，目光流轉間儘是白雪，離開了那個高堂明鏡的主殿，腦海間空靈了許多。

  「周相是在睡覺的時候斷氣的，走得沒有痛苦，周相也沒有親屬在世，真要說得上遺願的，也只有當初周相談及自己舊疾時說過，希望自己死後能夠封一個文忠的諡號。」

  馬王爺的聲音很低落，周相諄諄教導他的一幕幕緩緩浮現，剛才在朝堂之上的鐵血無情早就不見蹤影。

  「記得以前聽很多大臣豪言大丈夫死當諡文正，周相卻心向文忠，一個忠字，恐怕是周相心中最強的執念吧。」

  梁曦感慨萬千，卻沒有想去幫周運改諡號，也許「文忠」更適合周相吧，文正又如何，對他來說，忠字更和他的心意。

  周運安靜地躺在棺木之中，神情和煦，一如他生前那樣平易近人，宮殿之內為數不多的幾位宮女就聚集在靈堂之內為周運守靈，梁曦從她們的眼中，看到的是真正的尊重。

  「把周相葬在忠魂山吧，冰湖之內寒氣驚人，可保屍首千年不腐。」

  梁曦把頭轉向了一邊，看到了周運的屍體，不知為何，他突然感覺自己變得平靜了起來，之前激盪的情緒完全被撫平，只因為周運臉上的安詳感染了他。

  「還差一篇墓志銘，遍覽群臣卻無人可動一筆。」

  馬王爺沒有任何的意見，把周相葬在忠魂山，他之前雖然沒有想過，但是梁曦一說之後，他馬上覺得這個主意恐怕是最好的了，忠魂山埋著大梁復國之戰中死去的英烈，周相埋在了忠魂山，以後都不會孤獨了，那些好夥計肯定不會排擠周相的，只是周相的墓志銘卻是他的一大難題，徵詢了幾篇他都不能夠滿意，只恨自己才疏學淺。

  「拿紙筆來。」

  梁曦沉默半響，突然開口道。

  馬上就有宮女在馬王爺的授意下拿來紙筆，在馬王爺看來，這篇墓志銘就由梁曦來寫吧，周相泉下有知也會贊同的，再華美的辭藻又如何敵得過君王真心。

  梁曦在聽到馬王爺為難的問題的時候，心思就轉過了許多，閉上眼，最終卻只剩了一句話。

  梁曦筆走龍蛇，馬王爺仔細盯著，輕聲讀著，聲音在靈堂中迴響：「秉忠貞之志，守謙退之節。」

  馬王爺眼睛一紅，不知怎麼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周相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