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心中有恃，長刀在鞘

  黑陽真君在所有的試煉者退出夢境世界之後，在眨眼間就消失在了人前，留下了許許多多悵然若失的人，回味著在試煉中的種種。

  其中，心頭尤為震動的還屬黑陽宗的掌門金成陽。

  退出夢境這麼長的時間，其中的得失早已被他想通，他心中也曾抱著僥倖的心理，希冀第二批試煉者表現不佳，然後他就可以傳承黑陽真君的衣缽了。

  但是，黑陽真君卻突然消失不見，這讓他不禁為之錯愕。

  不過金成陽畢竟是一宗掌門，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目光在人群之中掃視了一番，在發現一醉也隨之不見之後，金成陽臉上不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其他人不明所以，甚至連誰成了試煉的最終贏家都不知道，但是金成陽已經有了他的判斷。

  所以他在眾人醒悟之前，通過他的威信，傳達了他的意思：試煉已經結束了，黑陽真君已經帶著選中的弟子離開，所以，你們也全都回去吧。

  大夢境中，彈指華發。

  等一醉退出夢境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站在一座高山之上。

  他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尨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是對他這個終生盟友卻也不是全然不顧，就像這一次，尨用他的冷血為一醉的突破鋪了一條平坦的大路。

  這就是元嬰的境界啊，雖然和以前感覺沒有多大的不同，但是卻隱隱有一種「超脫」的感覺，仿佛整個世界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就連感知也變得強大了許多，一醉還沉浸在剛剛突破境界的參悟之中，更高一層的境界自然有其奇妙之處。

  一醉站著的這座高山名喚歧山，是黑陽界內最高的一座山峰，從歧山之上俯瞰黑陽界，若是目力足夠，甚至可以將整個黑陽界收入眼帘。

  他的身邊，黑陽真君盤坐在地上，臉上一如既往地沒有什麼表情，似乎臉上露出任何一個表情都會破壞他的威嚴一般。

  滾滾的黑氣從黑陽界的四面八方湧來。

  如果是在突破之前，一醉就算沒有影響，也會感覺不適，但是現在，一醉的感受卻是這些黑氣與他全然無關，哪怕是被他吸入了體內都能馬上吐出來。

  看來困擾黑陽界的大難題就要被尨直接解決了，一醉心情也隨之好了許多，畢竟這對黑陽界來說，絕對是一件大好的消息。

  黑陽真君盤坐在地上回收這些黑氣，全神貫注完全沒有對一醉做任何的提防，這讓一醉心裡對共生少了一些排斥。

  說到底還是他的心裡，雖然可以適應孤單，卻還是喜歡身邊熱鬧一些，尨儘管天性冷淡一些，但一醉可以接受一個不會背叛的盟友。

  在梁王死後，一醉心中有一些焦慮除之不去。

  感受著體內澎湃的靈力，超大號的內嬰讓一醉眉開眼笑，如果不是擔心打擾到尨，一醉還真想仰天長嘯來宣揚心中的暢快。

  隱忍了這麼久，終於衝上了元嬰境界。

  他之前的生活，在梁國亡國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打碎，他哪怕臉上掛著微笑，卻始終處在一種壓抑之中，這種壓抑讓他煩躁，讓他苦悶，心中的一切全都一個人存在心裡，沒有人分享心情的痛苦讓他一度低落。

  現在，他站在這歧山之上，俯瞰著萬千黑氣如同百川匯海般湧來，說不出的暢快，他站在這裡，身邊坐著的是一條恢復了生機的黑鱗神龍，識海中，閉目修煉的是元魂修補完整的慕容雪，這天下的風雲，就要隨他而動。

  心中有恃，長刀在鞘，也不知道大明界怎麼樣了。

  一醉閉上了眼睛，身上穿著的紅錦袈裟在翻滾的黑氣之中不曾有半分沾染，少年長身而立，心中的信念堅定不移。

  思索了一下，一醉將一封書信插在了一柄法劍之上，望向那開課的湖邊，將這封書信送了出去，他就要走了，總是要和玉清術門的弟子告別的。

  回想起自己在湖邊開課授業的景象，一醉微微一笑，他在夢境世界足足呆了三十年的時光，若非大夢鏡限制頗多，他還想要繼續呆下去，現在出了夢境世界，一切恍若隔世。

  不知覺間，身邊的黑氣已經全都被吸收完畢，黑陽真君恢復了神采的臉，看起來成熟中不乏俊逸。

  作為神龍的風采，哪怕此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折磨，但是這一刻，等他找回了力量，依然是那麼不可一世。

  如果說，一醉站在高上之上，是在俯瞰天下的話，尨就是在蔑視這個天下。

  下一刻，尨的本體從太陽之上降臨，與分身重合，遍布著創痕的身軀，重新閃耀起了冰冷的光芒。

  一醉感覺自己身形一晃，便出現在了尨巨大的龍頭之上。

  尨竟是讓他站在自己的頭頂，一醉心裡升起了一股難以言表的感覺。

  一聲龍吟，響徹整個黑陽界。

  長達百丈的黑鱗神龍，比起夢境世界中那條金鱗神龍來，更加讓人不敢直視，危險的氣息讓所有看得到尨的身影的人，紛紛俯下了身子，匍匐在地，跪拜。

  「為什麼？」

  一醉很好奇，尨為什麼這麼做，讓他站在龍頭之上，這簡直就是讓人做夢也不敢想的，從來沒有哪本史書記載過，有哪位修者站上過神龍的龍頭。

  「你為我續命，我為你實現心愿，僅此而已，我們還有許許多多精彩的事要去做，你現在看到的，只是三千修界的冰山一角，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實力，再這麼縮著，那就太沒意思了。」

  依然是冷冰冰的聲音，但是聽在一醉的耳朵里，卻是多了一點「人情味」，而且，尨這次說了這麼多話，這讓一醉對這個差點要了他命的新朋友多了不少的好感。

  是的，是朋友，不再僅僅是盟友了，在他站在龍頭之上，以君臨天下的姿態俯瞰黑陽界的時候，尨就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夥伴！

  他還有廣闊的天空，還有精彩的未來，一醉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我似乎不再孤單了呢。」

  在識海之中，一醉跟慕容雪分享了他這一刻的喜悅，作為唯一一個陪伴在他身邊的人，一醉對慕容雪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他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喜悅告訴慕容雪，只是簡單地想要表達他的快樂。

  「到了危險的時候，我會幫你。」

  慕容雪的回應很簡單，她修補完元魂之後，身上仿佛褪下了一層枷鎖，強大的自信讓一醉都不明白她到底是擁有著怎樣的底牌，才能如此神采飛揚，一醉很懷疑，給慕容雪一定的時間，她是不是光憑自己的努力就能夠重塑真身。

  「嗯！」

  一醉鄭重地點了點頭，慕容雪的這個承諾在他的心中，分量是很重，自己時常惹慕容雪生氣，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不認同慕容雪。

  相反，慕容雪在他心中，是和花蓮山的老和尚們一樣可以信任的人。

  黑鱗神龍以強橫的姿態，破開了黑陽界一處界河的封鎖，重新打開了黑陽界與其他界域的通道。

  尨以神龍的力量通過一處處的界河，一連破開三個界，直達大明界。

  這條近乎是直線的路途之上，有的只是敬畏的跪拜，尨一點也不怕暴露在人前，一醉如何會少了這點豪氣，大明界中，有著他大道上最大的牽絆。

  無數人的仰望，見證的只是他歸來的路途，在他進過大明界的那一刻，他是多麼想告訴所有的人，他梁曦不是孬種，他沒有放棄梁國！

  這是他積在心中的一口氣，長久的壓抑和默默的籌備，讓他在這一刻已經有了爆發的衝動。

  我回來了，你們看見了嗎？！

  他的心中，各種各樣的情感正在翻騰，他沒有流下淚水，只是悄悄地換上洗得有些舊的衣服，這一刻，他是梁曦，梁國的君王。

  尨似乎很理解一醉激動的心情，所以他並沒有收斂，招搖地飛過血秦的天空，他們進入大明界的界河，正是連通血秦的一處。

  界河處駐紮著的普通戰部，在看清楚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是一條傳說中的神龍的時候，連半點阻攔的動作都沒有做，僅僅是礙於血秦軍人的尊嚴，單膝跪下行軍禮目送神龍離開。

  大明界比起他們途經的三個小界，並不是那麼好招惹的，對尨來說，危險是巨大的，在大明界，深厚的底蘊註定了蟄伏著可以威脅到他存在的修者，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載著一醉來了，這不僅僅是為了維持他的身為神龍的尊嚴，還有的是他的決心。

  進入大明界不久，尨就感受到了一絲異樣，巨大的龍眼之中，閃過陰厲的冷芒。

  「對不起，有些麻煩來了，我只怕只能送你到這了，有些人看來很不歡迎我。」

  尨雖然在給一醉道歉，但是一醉卻同時感受到了尨的傲然，眼中掠過一抹擔憂，很快就消失不見。

  「謝謝，送我回來就夠了。」

  這時的一醉，充滿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