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虔誠

  三天，黑陽真君定下的試煉之日。

  黑陽宗的力量在夜裡就充分地調動起來，金成陽下達的命令毫無情面，就算是綁也要將所有滿足條件的人給綁來。

  黑陽宗的宗門顯然無法容納如此龐大的人群，五六萬人將黑陽宗包圍得水泄不通，金成陽不得不調集大量的人手維持秩序。

  如果這個時候發生暴亂，黑陽宗的山門被人群夷平了也不是山門稀奇的事。

  金成陽站在代表著山門崛起的巨大五柱連體石碑坊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群看在他的眼中也是顯得渺小。

  下面的人，有厭煩的，有興奮的，有小聲咒罵的，也有真誠祈禱的。

  也許，對黑陽真君來說不過是一場並不是很莊重的儀式，但是對這些聚攏在黑陽宗山門之下的人來說，卻是一件大事。

  他們不得不謹慎地等待。

  終於，在旭日東升之際，一馬平川的曠野之上，一道猶如前來朝聖的虔誠身影由遠而近一步步地走來，金色的陽光傾灑在他的臉頰之上，不由得升起一股神聖的氣息。

  一步又一步，距離迅速地縮小，遠比駕著遮天的寶船御空而來更加讓人震撼。

  一醉褪去了身上代表著高貴的華服，換上了一身紅錦袈裟，朝聖者的氣息讓金成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暗暗吃驚，觀一醉身上的氣象，隱隱有破障成佛的氣勢了。

  「那是——」

  有站得高的，已經看到了那個孑然一身的身影，在旭日升起的那一刻，他就如同一顆太陽一樣出現在眾人的眼中，天上地下，兩顆太陽同樣的耀眼。

  「是玉清術門的祖師！小葵花精品課堂的講師！」

  「是的是的，絕對沒有認錯，我昨天學會了煉製養氣丸，為了銘記這份大恩大德，將恩師的音容相貌全都記錄在了玉簡里。」

  「真的嗎？這位道友，可否將玉簡借我拓印一份？」

  ……

  一醉走近的時候，很快就引起了轟動，一傳十，十傳百，一醉的聲名很快在人群之中普及，就算是黑陽宗維持秩序的弟子也有為之激動的。

  小葵花精品課堂雖然起了一個有些可笑的名字，但是在課堂上聽過課的人卻一點也不覺得可笑。

  他們對這位毫無保留教授他們珍貴學識的講師抱以無以復加的崇敬。

  很多人雖然只有聽了一次課，卻將一醉看作了真正的恩師，改變他們命運的恩師。

  「恩師！」

  比及一醉走近的時候，外圍有一些心情激動的人彎下了腰身，尊敬地給換上了紅錦袈裟的一醉問禮。

  這一股不可阻擋的浪潮迅速卷過寬廣的人群，越來越多的人彎下了自己的腰身，誠摯地喊一聲「恩師」。

  金成陽已經準備走下高大的石碑坊向一醉打個招呼，但是看到這萬人問禮的壯大的情景，眼皮猛地一跳的同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這一刻，看向如同太陽一樣溫和而耀眼的一醉，金成陽甚至感覺自己到了黑陽界之後大刀闊斧整合黑陽界上下的做法做錯了。

  他得到了黑陽界所有人的敬畏，卻沒有到了這一份誠心的尊敬。

  卻是一醉，來到黑陽界不過區區三天，就獲得了近乎無法匹敵的聲望，而一醉做的，不過是將他所學，毫無保留地教會他們。

  就算是黑陽宗自己培養的煉丹師，也不得不承認，一醉對於煉製養氣丸等低級丹藥的經驗遠勝於他們，成丹的機率近乎達到滿值。

  一醉沒有得意，沒有侷促，只是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他只是灑下了滴水之恩，卻沒有想到，得到的卻是如此多的感恩。

  一醉雙手合十，以佛法還禮，甚至在還禮的時刻，一醉感受到了一股立地成佛的感悟。

  同時，一醉抬起了頭，一絲強大到讓人只能仰視的氣息出現在上空，這一幕，大概都收在了那個強大的眼裡。

  沒有鋪天蓋地的天地異象，僅僅是一道同樣單薄的身影，黑陽真君降臨在諸人的上空，簡單的黑袍，穿在他的身上卻給人以一種渾然一體的錯覺。

  金成陽看到黑陽真君準時地降臨在這裡，深深地望了一眼從容不迫的一醉，降到地上向黑陽真君行禮。

  所有的人，在黑陽真君平靜的目光下收斂起了心中的雜念，略帶混亂的聚集地變得鴉雀無聲，井然有序。

  「這一次試煉是為了挑選我的真傳弟子，我生於黑陽界，黑陽界是我的故鄉，我苦練千年，終於到了真仙境界，之前身受重傷返回黑陽界養傷，再回首時，已然大限將至，我希望將我畢生所學，傳授給挑選出來的弟子。」

  黑陽真君開場時感嘆了一番，讓無數的人為之震動，猜想是一回事，聽黑陽真君親口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黑陽真君竟然真的是一位真仙，而且還是出生黑陽界的真仙。

  眾人頓時對黑陽真君在心裡有了很大的改觀，神色也放緩了許多，生出一股親和的感覺來。

  「這一次試煉就在大夢境之中完成，修行之境，考驗天賦、心性，也需要頭腦、能力、氣運，所以進入夢境世界之後，所有人都會有一個相差仿佛的起步，在這個夢境世界裡，你們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修為，三十年的時間為限，最終修為最高的人勝出，若是有人殺死夢境之中的神龍，則提前取得勝利，在場的人多了些，就分兩批進入夢境世界。」

  黑陽真君簡單地提了一下規則。

  至於說的殺死神龍，估計只有在夢境中得了逆天奇遇的人才可以一試，這種人就需要集天地之大氣運才能完成了屠龍壯舉了。

  擁有這種大氣運者，就算天賦平平也未嘗不能獲得莫大的成就，其他人輸了也毫無怨言，因為有大氣運的人，只要能活下來，那就是閃耀在修界歷史上的明星。

  黑陽真君取出一塊漆黑如墨的大夢鏡，大夢鏡上折過一道靈光，在場半數的人意識就進入其中。

  大夢三十年。

  這一進去，就是在夢境世界中度過三十年的時光，然而在外界，這三十年不過是區區半日的時光。

  黑陽界的天空之上，映照出了數萬人的共同夢境世界。

  這夢境之中的並不是黑陽界，所有人進去之後都是從嬰兒開始。

  有運氣不佳的，出生不久就夭折，或者遭遇大難，還沒有修煉就慘遭橫禍。

  身死之後悠悠醒轉，在夢境之中活的時間越久，醒轉的時候就越加恍惚。

  黑陽真君的大夢鏡品級很高，至少也是七品的存在，所以夢境世界就顯得非常的真實。

  哪怕他們進入之時是帶著思維記憶的，但是在夢境之中，三十年的時光卻是實實在在體驗到的。

  看在外面的人眼中是很快，然而在夢境之中的人卻全然是體驗另一重人生，尤其是從小孤苦伶仃的，在夢境中體驗到了親情之後，脫離夢境之時總覺得悵然若失，更有不少人為之淚下。

  這是一個作用很大的夢境世界，對於人生的體味可以大大地幫助進入夢境的修者，經歷了夢境的洗禮，很多人都會大有收穫。

  如果黑陽真君願意開放這塊大夢鏡，相信修者中會有無數人的願意付出不菲的代價來一夢三十年。

  絕大多數的人在夢境世界裡漸漸成長，有的人依靠自己的思維和能力，一步步地增強自己，修煉，幫助親人，尤其是有師門傳承的修者，在夢境之中無疑要過得更好一些，不少人七八歲的功夫就成了家裡的頂樑柱。

  這批人中，尤其引人注目的就要屬黑陽宗的掌門金成陽，一醉在他五歲的時候就開始關注他。

  五歲之前，金成陽身處小山村之中，孤兒寡母飽受欺凌，但是他堅忍修行，築基成功之時才出手報仇雪恨，殺伐果決。

  報了大仇之後，金成陽安置了母親回了娘家，而他，小小年紀便獨自出行，一路走到了方圓千里內最大的宗門通天宗的山腳下。

  有許多的試煉者已經匯聚在了這座直插雲霄的山峰之下。

  想要獲得更多的修煉資源，在這個宗門林立的小世界中，只有拜入大宗門才能成功。

  但是通天宗的山峰筆直陡峭，就算是凝脈期的修士都爬不上去，更何況這麼多人中，修為最高的不過才是築基期，這麼多人匯聚在山峰腳下，但是通天宗卻沒有半點回應，也不曾有任何人從山峰上下來。

  金成陽的堅韌就表現在這裡，有很多人是站著或者坐著，而他，卻始終如一地跪在地上，除了必要的時候，他就一直這麼跪著。

  有些試煉者本來也跟他一樣，跪在地上，祈求用一顆誠心換得通天宗的認可，但是通天宗卻沒有半點回應。

  一天又一天，一周過去了，還沒有回應，一月過去了，還是沒有回應，很多人已經走了，漸漸散了。

  後面也有人從遠方趕來，金成陽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有人在暗地裡說他傻，他充耳不聞，只是在跪著的時候默默地修煉。

  金成陽足足在通天峰下跪了半年，很多人仰望著天空，看他虔誠的身影在通天峰下跪了半年，雖然在看著夢境世界的人眼中，這點時間並不長，但是看著日出日落，夢境世界過了半年的時光，沒有一點感慨絕對是假的。

  看到夢境世界裡，有些人最終沒有堅持住，離開通天峰甚至臨走笑金成陽傻的，看著天空的人無一不是反省著自己，如果自己進了夢境世界，是不是也會嘲笑金成陽傻？

  終於，通天宗終究還是有人的，在虔誠地跪拜了半年之後，通天峰為金成陽降下了一道天梯。

  金色的天梯直達天際，金成陽默默地叩了三個響頭，直把額頭叩出了鮮血，才起身一步步走上天梯。

  也許，在夢境世界中的試煉者會感到羨慕或嫉妒，但是，還未進入夢境世界的人卻感受到了心中的一分感動。

  金成陽用他的虔誠，告訴了所有人他為什麼會取得今日的成就，大道蒼茫，唯有心誠方能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