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屠夫的牽掛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金剛經》

  一醉端坐在屬於他的房間之中，雄渾大氣的靠椅上鋪著白虎皮，溫玉做的圓桌之上放著一隻精金蟾蜍香爐，點著麝香，消耗晶石的照明燈將房間照得通亮，溫和的燈光並不刺眼，所以一醉哪怕看了一個時辰的佛經，也沒有眼睛酸痛。

  初讀佛經的時候有些晦澀，很多句子都不明白，要不是一多方丈在經書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注釋，一醉不確定自己可以有毅力將這些堆成一迭的經書看完。

  一多方丈的註解每一個字就非常的精髓和到位，看完原文再去看註解，一醉每每都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的美妙，不同於突破境界時的驚喜，卻會心生「當浮一大白」的痛快豪情。

  一醉一手拿著佛經，一手拿著酒仙葫蘆，看到晦澀之處就喝上一口，弄明白了又喝一口，完全沉浸在了佛經的世界裡。

  一本經書看完，再重讀一遍，細看一遍，大約就能記住七八成，再用心記憶，一本經書要耗費的時間就不會短。

  桌上鋪陳著《金剛經》、《禪釋》、《大明經》、《生死》、《立地成佛》等等二十三部佛經。

  而這，還只是一醉一天所要背誦的內容，在背下五部之後，一醉對未來的生活已經不抱一點偷懶的心思了，能偷閒眯上一會時間就不錯了。

  夜色漸漸深了，這間獨立的套房單院之外，燈火漸漸熄滅，宅院中的所有人都要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度過他們的第一個夜晚。

  在漫天飛沙的包圍中，這個地方顯得格外的寧靜，無論外面沙暴多麼的肆虐，卻一點也影響不到院子裡面。

  又起沙暴了，羅衫在安排好所有侍女和侍衛的住處之後，站在高處眺望了一下遠處，沒有多少其他的感受。

  也許，以後很久，她都要生活在這裡，她並不悲觀，至少她還有這麼多熟悉的侍女們也在這裡，而且在這裡沒有人會來欺壓她們。

  最重要的，她們似乎為家族免去了又一場災難，她覺得自己就算再吃苦一些也無妨。

  更何況以後的日子未必會辛苦呢，羅衫的目光轉到了一醉獨立的院中院，笑得格外的嫵媚。

  那一頓晚飯，是她出生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當時在一起的幾個侍女都對一醉萌生了不少的好感呢。

  一醉的房間裡依然透著燈光，想了一下，羅衫下了樓，她要去拿些點心給一醉送去，她這個大總管的任務就是將一醉和一多伺候好了。

  就在一醉將手上一本經書合上的時候，那塊魯魯居住的六品封印陣盤中傳來了魯魯的請求信息，一醉將陣盤取出，把魯魯放出來。

  光芒一閃而沒，看起來更加壯實的魯魯出現在了一醉的房間中。

  魯魯環顧了一下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格外的驚訝，反而是目光向外望了一下。

  他感應的到，外面，是一個天沙世界，漸漸捲起的風暴，讓他感到興奮。

  魯魯此時已經知道了大概的情況，一醉會在一多這裡學習很長的一段時間，而他已經憑藉傀儡的強大能力恢復了力量。

  那個充滿了危險的天沙世界對他充滿了吸引力，而且，漫天黃沙的下面，還有他需要的礦藏！

  想起了他在秘庫中偷偷製作的兩個金囊傀儡，他就興奮不已。

  金囊傀儡是戰爭傀儡的升級版，非常的小，就常人一個拳頭的大小，釋放出來就是一尊得到強化的戰爭傀儡。

  唯一讓他頭疼的就是將戰爭傀儡縮小成精華的金囊傀儡耗費挺大，而且還要每天餵食靈力或晶石，同樣也是一個無底洞。

  自從看了戰爭傀儡和銀槍鐵騎的戰鬥之後，魯魯就迷上了戰爭，他現在的夢想已經從躺在晶石堆中睡覺升級為站在戰場之上叱吒風雲。

  而要實現這個夢想，魯魯已經給自己制定了一套計劃，他想要打造一個隨身攜帶的傀儡大軍！

  黃沙下面，有一個個零散的礦藏，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碰到大型的礦藏。

  但是與之相伴的，是極大的風險，生活在天沙世界的凶獸並不是那麼少。

  在礦藏周圍就很可能有許多依靠吞吃礦脈生存的凶獸，越是大型的礦脈，與之伴生的凶獸越是強大，有些蟲類在地下礦脈中更是橫行無敵。

  魯魯向一醉說明了他的想法，帶著坐在他肩頭的血屍巨人呼嚕向外走去，臨走一醉給了魯魯身上半數的晶石。

  已經變成了一個大胖小子的血屍路人還回頭看了下一醉，似乎是在和一醉告別。

  一醉收起陣盤，任由魯魯去闖蕩，一者是因為他覺得魯魯的實力應該足以自保，二者是因為他不想束縛了魯魯的自由，他們應該是夥伴，而不是主僕。

  也許魯魯下次回來，就有一大堆的小弟了，如果有一天，魯魯真的可以在戰場上叱吒風雲，一醉會為他感到高興。

  羅衫在路上看到有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從一醉的小院裡走了出去，隔得有些遠，她沒有看清，心中一驚，提著點心盒，快步向一醉的小院跑去。

  雖然她覺得有那位可怕的屠夫在宅院中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直到氣喘吁吁地看到一醉端坐在椅子上翻閱了一迭經書，心中鬆了一口氣。

  一醉早就發現了向他院子跑來的羅衫，神識也掃見了點心盒裡的糕點，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什麼事讓她如此焦急，他也沒有急著要吃點心吧？

  事實上他以前很少在夜裡吃東西。

  一醉看了眼面色有些潮紅的羅衫，心中覺得有些古怪，但是他沒有說出來，這方面他可是有著豐富的經驗的，瑤瑤早在幾年前就把他訓練好了。

  那就是，永遠不要問女人那麼多為什麼！

  羅衫平復了一下呼吸，照理以她的修為也不至於這樣氣喘吁吁的，主要還是她剛才心中著急，所以才這樣，將手中的點心盒放在桌上，給一醉端出來幾碟精緻的點心。

  至於那個從一醉獨院中走出來高大身影，她很明智地沒有去詢問一醉，她母親說過，做僕人的時候不要去探聽太多的消息，不僅會惹人厭煩，而且知道得越多，處境越危險。

  宅院的外面，橘黃色的燈火只照亮了大門的周圍，在這燈火中，周遭顯得格外的靜謐。

  魯魯已經輕鬆地翻出了宅院，沿著湖邊向外面的風暴走去，腳步沉穩、堅定。

  宅外的這條深不見底的湖泊下面，當魯魯在湖邊走過，黑暗中兩隻碩大的眼睛猛然間睜開，大小如同磨粉的石盤，在湖水中顯得有些可怕。

  如果有人留心觀察，就會發現，這條深深的湖泊之中，一個活物也見不到……

  一醉感謝了羅衫一番，吃起了羅衫帶來的糕點。

  「她們都睡了嗎？」

  一醉神情自若地問道，看他那樣子仿佛對羅衫帶來的點心非常喜歡。

  「都睡了，我給她們安排好了房間，都在宅院的靠西邊。」

  羅衫答應地很自然，看一醉狼吞虎咽，她心中歡喜，而且一多方丈對待她們也出奇的好，那一排房舍建造地非常不錯，比起她們以前住得地方寬敞舒適許多。

  「你也去睡吧。」

  一醉看羅衫還站著不動，好意地提醒道。

  他此時心中還在想著佛經中的內容，對照一多方丈還有一海的教誨，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理一理思路。

  「如何降服本心」、「對心存有敬畏」、「做事不違本心」，截然不同的三種說法，裡面更是包含著無上的玄機，若是可以參悟一些，會讓他受益匪淺。

  燈火依舊，羅衫走到院門那裡，回過頭來看看一醉燈火中映在門窗上的影子，覺得自己的心有些亂，她就近住在了離一醉最近的一套空房中。

  以她的玲瓏心思，自然已經猜出了一多方丈將她們帶到這裡來，大概都是為了這位法號似乎叫做一醉的少年。

  夜深了，在這血秦的邊境，第一個夜晚，很多人無眠。

  一多方丈放下筆，將手中的經書放下，轉身走了出去，抬頭往前方望了一眼。

  雖然相隔很遠，但他仿佛可以看到一醉小院的燈光一樣，臉上浮現了欣慰的笑意，就讓忙碌來沖淡一醉心中的悲傷吧。

  一多在黑暗中向著後面走去，他的茅草屋後面還有大片的地方，只是除了他，沒有人知道後面還有些什麼。

  一多走了一段路，繞過一個牆頭，坐在了地上，用他有些枯槁的手，拍了拍他眼前墳頭的土，這裡，才是他心中的禁地，他久久不願離開的牽掛。

  為了她，他可以化身屠夫，屠盡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