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濕泥的證詞

  趙楓再指吳守仁的鞋子：「我問你，府衙的四間茅廁里，有哪一間茅廁的地面沒鋪好，一進去就會踩到像吳捕頭鞋底這樣的濕泥？」

  年輕官差立即答道：「回侍衛長，四間茅廁的地面都已經鋪好了石塊，每日還有專人清潔，不會有濕泥淤積。即便是下雨天去上茅廁，鞋底也不會踩到濕泥的。」

  「你答得很好，先下去吧。」趙楓滿意的點點頭。

  送走了年輕官差，吳守仁再也不願吭聲，打算死扛到底一句話也不再說。

  趙楓從吳守仁的表情里看到了明顯的抗拒，也不著急。

  如今除了孫長影、穆卓珺已經沈星蝶外，四下已無其他外人，趙楓索性開門見山。

  「說吧，你為什麼要替哥舒悙通風報信？你也無需再狡辯，我已經確認方才在院子裡偷聽我們談論關於哥舒悙一事的人肯定是你了…」

  吳守仁低頭面地，一言不發。

  趙楓拋出問題引誘道：「你一定很好奇，為何我篤定你就是內鬼吧…」

  單反此時吳守仁隨著趙楓的問題問一句「為何」，也就等於間接承認了他就是內鬼。

  吳守仁當即反應過來趙楓話里的陷阱，本來張口欲說話的嘴再度合上。

  「你再抵抗又有何用呢？難道你以為你不肯說，我就猜不出來了麼？」

  趙楓並不是只會威逼利誘的動刑者。

  面對吳守仁，趙楓還是決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你的鞋底沾滿濕泥，剛才你從角門走進院子裡，一路走來鞋底還會印有點點濕跡。然而你只是鞋底沾有濕泥，身上衣物卻乾淨不沾半個幾點…」

  「在蘇州城中，夜間地板仍有濕泥淤積的地方，除了泥地，便只有日夜不停燒造陶器的民窯了。」

  趙楓一指漆黑無雲的夜空，「今夜無雨，你定然不是去了泥地，那就只能去民窯。」

  吳守仁仍舊嘴硬的挑剔道：「難道卑職就不能出城去泥地里採摘東西了？」

  趙楓仰頭大笑：「夤夜十分出城採摘瓜果穀物，若吳捕頭家中無城外的地，我便可請王爺治你一個偷竊他人財物的罪名了。」

  「而且你今夜並沒有出城，所以我也就不會將城外莊稼地的情況考慮進來。」

  吳守仁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侍衛長認定了卑職一定會在城中？」

  趙楓已然認定吳守仁就是今夜的偷耳賊：「因為你今夜在院子偷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得知我們要計劃前往城外東郊抓捕哥舒悙，所以你便去給哥舒悙通風報信。」

  吳守仁狠抓趙楓話中的漏洞：「既然侍衛長知道哥舒悙在城外東郊，又說卑職要去給他通風報信，那不就還是得出城麼？」

  趙楓繼續淡定的逐字反駁：「我只是說了我們計劃要去東郊抓捕哥舒悙、說了你要去給哥舒悙通風報信，何時說哥舒悙一定在城外、何時說你也一定會去城外？」

  吳守仁氣悶得喘不勻：「那侍衛長這是何意？您說話實在是前後矛盾了。」

  「並非我說話前後矛盾，而是吳捕頭你沒有注意聽清楚。」

  趙楓耐著性子解釋道：「從府衙追到城外東郊土地廟給哥舒悙通風報信，即便你輕功蓋世如江南影道，一來一回至少也需要兩刻鐘的時間。」

  「夜間宵禁不能縱馬行街，吳捕頭若想出城給哥舒悙報信，必定只能靠腳上功夫。而吳捕頭你的腳上功夫不算厲害，若要來回，必定需要一個時辰左右。」

  「而從我們發現偷耳賊到將凌雲衛與府衙官差叫起集合，時間前後不過三刻鐘的時間，只夠你前去東郊土地廟給哥舒悙通風報信，而不夠趕回來的時間。」

  趙楓豎起兩根手指：「因此今夜吳捕頭你依舊能來前來集合，原因無非有二。」

  「一是你並非偷耳賊，我們在談話時你仍在府衙里休息或者上茅廁。」

  「二則是哥舒悙不在東郊在城裡，所以你才有足夠的時間前去給哥舒悙通風報信後，還能勉強有時間回來參與集合。」

  吳守仁長嘆一口氣：「僅憑卑職鞋底的濕泥就能分析出這麼多東西，不得不說侍衛長你的想法真是多於常人。」

  趙楓展演一笑，嘴角牽起的卻是嘲諷的弧度：「吳捕頭莫著急，我還沒有說完呢。」

  「還有，除非是你回來時特意換了衣物，否則衣服肯定會髒。但是既然連衣物都換了，又哪有不換鞋的道理？所以我斷定你並沒有換衣物，而且也沒有時間換。」

  至此，吳守仁已經全然被趙楓的一通分析給說服了。

  沈星蝶第一次見識到趙楓的觀察分析判斷的能力，雙眼裡全然寫滿了佩服。

  能人背後有能人！

  看來安樂王如今能成為大唐戰神，想必是身邊有趙侍衛這麼一位厲害的角色從旁輔佐！

  沈星蝶悄悄側身靠向孫長影，抬手挽向孫長影，壓低聲音保證道：「王爺你放心，雖然在這方面你不如趙侍衛厲害，但我還是喜歡你的。」

  孫長影眉頭緊蹙，揮開沈星蝶挽住他手臂的雙手：「嘖！聽人好好說正事！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穆卓珺上前對孫長影及沈星蝶二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二人安靜聽講，不要影響打斷趙楓的思路。

  吳守仁抬頭問道：「侍衛長你說完了麼？」

  趙楓點點頭：「說完了。吳捕頭若還有什麼話想說，現在就是你說的時候了。」

  「既然侍衛長已經猜出了哥舒悙如今就躲在城中民窯里，那能否再請你猜一猜，卑職為何要給哥舒悙通風報信？」

  吳守仁將剛才趙楓問他的問題又原封不動的還給了趙楓。

  趙楓直接了當的給出了答案：「無非是家人被綁…」

  吳守仁年近四旬，無妻無子，家中只有一位六十多歲的年邁母親。

  趙楓想著能牽動吳守仁、使其心甘情願為吞天賣命的原因，也就只有他母親這位人物了。

  吳守仁聽完趙楓的猜測，當即雙膝跪地，在地上砸出了不小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