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航行

  「亞美利堅洲！前天我去了造船廠那兒，記得清楚呢！要我說這事兒應該是真的，那群洋鬼子說的有模有樣的，他們第一個發現美洲的人還以為那是天竺呢，最後發現跑錯了哈哈哈！」

  「呵呵，咱大明以前是沒人去過，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有人去嘍！」

  「呦？怎麼說？爺們有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這可是陛下親口說的！」

  「哦？快說，快說，來爺們，抽上，南洋的好貨，不辣嗓子。」

  「你們沒聽說嗎？陛下給船廠的那艘遠洋船起了個名字，叫什麼？叫殷人號！這意思還不夠明顯嗎？陛下何等的英明神武，行事都有十分百分的遠見，能給一艘船賜名，還是這種名字，定然是要探索那美洲，和紅毛番他們爭一爭地盤了！」

  「嘶……這樣說還真是啊……」

  「怪不得……」

  揚州城裡，街頭巷尾酒樓茶館裡，走卒坐商小販力夫無不在為朱慈烺給殷人號賜名的事情進行熱切討論。

  這是一座商業氛圍極度濃郁的城市，大運河與長江的交匯點註定了這裡的人們對消息格外的重視，畢竟商業本身就是靠著信息差才能得以運轉的，更遑論是關於大明皇帝朱慈烺的消息了？

  有人腦袋瓜機靈，聯想到之前朱慈烺下達的各種旨意，以及前不久令鄭芝龍之子鄭森回福建接手鄭家遺產的種種細節，最後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斷。

  「陛下要大力扶持商業！」

  「陛下大力扶持商業？」

  南京城中，高弘圖的一處私宅，面孔隱藏在陰影里的人驚詫道。

  高弘圖煩悶的點了點頭：「陛下常言商乃國之根本，若無商業流通，國家將一潭死水，民不聊生。」

  「陛下對於原來的商業模式不滿，同時也有幾分借著提高商人地位令其與士紳地主相抗衡，最後自己坐山觀虎鬥平衡雙方的想法。」

  將心中憋悶許久的話一吐為快後，高弘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

  眼前這人他信得過，早年自己曾與其父親同窗多年，後來對方父親病逝，此子也回家繼承家業經營著祖傳的田畝和商鋪等。

  在之後的幾次江南清洗中，因為有著高弘圖的庇佑，這人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可該交出去的土地卻是一畝都不少，也是元氣大傷。

  這次攤牌給江南士紳對德川幕府作戰的軍費，其中就有此人的份。

  「果真如此？」

  「本輔從不狂言。」

  高弘圖微微有些不滿，這曾家侄子怎的如此不知趣？

  對方一聽高弘圖口氣發生變化，當即臉上一僵，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立刻陪著笑臉稱罪道：「叔父莫怪，小子方才失神了，失神了……」

  高弘圖撇了撇嘴，最後還是告誡了一句：「陛下攤派的軍費必須出，只要死不了就出，錦衣衛的探子遍布天下，江南更是早就被滲透成了篩子，說不定你我現在在這兒講話，隔牆都有錦衣衛在偷聽。」

  「啊？叔父之言誇張些了吧？您好歹也是當朝首輔……」

  當朝首輔？

  高弘圖笑了：「當今聖上若是想的話，別說我這個首輔了，就是整個內閣都解散了也沒什麼，朝政照常運轉。」

  「所以，你懂了嗎？陛下讓你們攤派軍費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聽到高弘圖這麼說，曾家小子頓時一臉懵逼，交錢還能是好事？

  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高弘圖心中嘆了口氣，還是年輕啊。

  陛下跟他年歲相差無幾，為何偏偏就那麼精明？

  連自己這個宦海沉浮多年，練就了一身的官場本事的老油條都應付不來。

  這麼一想的話，就不是曾家小子蠢笨了，而是陛下多智若妖！

  想到這個詞的時候，高弘圖心跳猛然加速，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往左右看去，再次確定沒人後才鬆了口氣。

  陛下展現的能力太過神奇，作為內閣首輔的高弘圖知道的內幕不少，所以才更加忌諱。

  「好了，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出了這個門就忘記今天來過我這裡，也不要同別人說，就是枕邊人也不行，這是關乎腦袋的大事！記住了嗎？」

  「哦，嗯！侄子記住了，叔父再見！」

  目送曾家小子走小門離開自己府邸，高弘圖舒了口氣。

  這大明到底要變成什麼樣？本以為已經到了花甲之年，不需要再關心這些煩心事了，沒想到恍若天傾的亂世中陛下竟然能以一己之力中興大明。

  自己也被迫摻和了進來，是對是錯，功過是非已經不是現在能夠論說的了。

  「唉，那便留給後人分說吧。」

  遠方是飛鳥浮雲，高弘圖一甩袖袍，像是拋去了一身的重負，步伐輕快。

  當天夜裡，一道從揚州緊急發來的旨意在夜色中被送到了南京鎮撫司衙門，須臾過後，鎮撫司衙門內的錦衣衛如潮水般向外湧出，化整為零散布進黑暗之中。

  「唉，現在該如何是好？老夫沒想到高弘圖那廝如此愛惜羽毛，為了不違背陛下的意願，竟然選擇做一個孤臣！」

  「全當是我等看走了眼，哼哼，孤臣哪裡是那麼好做的？你也不看看自古以來孤臣的下場，可有一個安享晚年的？」

  「是也，他高弘圖如此不識趣，真以為我們被天子打壓幾次就一蹶不振了？江南之地向來是我們士紳的地盤，就算是太祖時候也沒像如今，天子做的未免也太過了！」

  「噓……小心隔牆有耳！」

  南京城中，一處深幽宅院裡，圍著一張茶桌，幾個人影被火光照映攀談著。

  然後就是在下一秒，被「隔牆有耳」這四個大字嚇得噤聲的幾人就聽到安靜的房間裡陡然響起一道不和諧的掌聲。

  「許大人好聰明，連我們錦衣衛今夜要來請你們去鎮撫司衙門喝茶都猜到了。」

  幾人直接被嚇得站了起來，循聲看去，房間之中竟然不知何時多了一群錦衣衛的探子！

  為首的一個錦衣衛小校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盯著他們。

  「來啊，給幾位大人上鐲子，帶回衙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