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吐血三升（下）

  楊修文眼睛瞪得渾圓，盯著後方那名行色匆匆的士兵。

  城牆上的一眾將領、幕僚，眼睛都瞪得渾圓，有些吃驚地望著那名士兵。

  就連被心腹親兵攙扶著的左良玉，也掙扎著側過頭來，一隻手顫巍巍地指著那名士兵，急劇地咳嗽兩聲，艱難說道：「你……你說什麼？」

  左良玉的聲音，太過於微弱，還帶著一些嘶啞。

  眾人都沒有聽清楚，不過他的意思很明顯了。

  遠處那名士兵已經跑了過來，對於這邊的情形不甚了解。

  不過，他還是吞咽了口口水，再次說道：「大帥，江西總督袁繼咸率部開城門逃了……」

  再一次聽到這句話，左良玉徹底聽清楚了。

  左良玉伸出來的顫巍巍地手臂，在空中抖了幾下，臉上的暗紅也越發陰暗，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忽然胸腹一陣起伏，一張口，哇地一下，直接吐出來一大灘鮮血。

  隨即，整個人瞬間變得萎靡不振，徹底昏迷了。

  看到這一幕，城牆上的將領、幕僚以及心腹親兵，徹底慌了神。

  「大帥……大帥……」

  一聲聲叫喊之中，左良玉卻沒有絲毫反應。

  不過旁邊的親信將領卻反應過來，連忙喝道：「快！帶大帥回去！」

  心腹親兵連忙將左良玉抬了起來，朝著住處那邊疾馳而去。

  一直等到街道上沒了心腹親兵的蹤跡，城牆上的這些人還有些驚魂未定。

  幕僚楊修文也沒有想到，大帥左良玉竟然成了這個樣子？

  如此下去，九江城防還有誰人能夠布置妥當？

  正疑惑的時候，城外響起一連串沉悶的鼓聲。

  整整齊齊的鼓聲，打斷了楊修文的思緒。

  楊修文回過神來，抬頭赫然看到城外的大明軍士兵已經在岸上整整齊齊的列隊。

  簡單的防禦工事做好之後，一門門大炮被推到了前方，旁邊的炮手也開始忙碌起來。

  幕僚楊修文只看到遠處閃過一絲絲亮光，不久悽厲的尖嘯聲已經響了起來。

  不好！

  楊修文心中「咯噔」一沉，連忙抱頭朝著城下快速跑去。

  轟！轟！轟！

  就在楊修文剛剛離開這一處城牆，遠處的爆炸聲響了起來。

  劇烈的爆炸，直接將磚石結構的城牆，炸出了一塊塊石屑，散落濺射在空中。

  爆炸過後，數不清的鋼鐵破片在空中飛舞著，夾雜著碎石屑擊中脆弱的軀體，瞬間沒入進去。

  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浸濕了楚鎮士兵身上的衣衫，血肉模糊，瞬間倒在地面上，已經死了。

  幸虧幕僚楊修文比較警覺，後方爆炸聲連綿不斷響起的時候，他已經順利地從城牆上逃了下來，直接一口氣逃回了位於城中自己的住處之中。

  回到住處，幕僚楊修文更是沒有一點遲疑，直接在屋中床鋪下揭開一塊板子，鑽了進去。

  這是他專門為自己準備的！

  鑽進暗洞之後，楊修文死死地躲藏在裡面，外面的一切渾然和他斷絕了關係。

  不過，還是能夠聽到沉悶的爆炸聲，在城中不斷地響起。

  那隆隆炮聲，響了半個時辰之後，才逐漸停了下來。

  而此時此刻的九江城城牆，已經變得殘破不堪。

  原本高大的磚石結構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豁口。

  而城牆上，殘肢斷臂，帶血的腸子纏繞著刀劍，散落一地，看上去觸目驚心，令人作嘔！

  爆炸過後，城外的大明鐵血軍卻並沒有急於攻城，而是就這樣在城外駐紮了下來。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不過九江城中仍舊有些混亂。

  漆黑的夜色之中，小道消息也在不斷地流傳著。

  「只要投降，大明鐵血軍既往不咎！」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

  當這樣的消息，從不同的人口中聽到之後，越來越多的楚鎮士兵心中動搖了。

  尤其是聯想到這段時間，聽到的關於湖口大戰的事情，看到的九江城外水師船隻的遭遇，以及經過的今天的炮戰！

  這些楚鎮士兵，也越來越動搖了。

  再想到這兩天中，九江總兵、江西提督等將領，都已經率部出城投降了，一些楚鎮士兵也開始偷偷出城，離開這一個生死之地！

  不但是城中的楚鎮士兵，開始出城逃亡，城外軍營之中的楚鎮士兵，更是在隆隆炮聲響起的時候，就已經直接慌了神。

  一些被抓來的百姓，原本都沒有受過系統的軍事訓練，面對著這樣的場景，早已經嚇破了膽子，更是直接丟盔卸甲，逃離了軍營。

  而先前，大帥左良玉也在防備著這樣的事情。

  因此，他將自己帶出來的一些士兵，全部提拔成了什長、把總之類的基層將領。

  左良玉想要用這些親信人員，管帶這些緊急募集起來的壯丁、百姓、流民。

  這樣的想法，很顯然是好的！

  不過，在面對著危險，想要逃命的百姓們，也爆發出了非常大的能量，紛紛將那些阻攔他們的什長、把總等，砍翻在地，然後衝出營地。

  越來越多的軍營，出現了騷亂、暴動。

  越來越多的楚鎮士兵，逃離了這裡。

  而在九江城左良玉府邸之中，一些親信將領也得到了消息。

  不過拿到消息的親信將領，卻有些舉手無措。

  畢竟，現在的大帥左良玉還陷入昏迷之中，這些人也請示不了什麼東西。

  而城內的防務，也還沒有布置。

  這些親信將領，也一臉愁苦，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辦。

  昏迷之中的左良玉，高燒不止，臉色卻依然有些暗紅。

  到了後半夜，城外的炮聲再一次零星響了起來之後，左良玉又吐出了一大灘黑褐色的鮮血，整個人的氣勢更加萎靡不振了。

  接連吐出了數升鮮血之後，左良玉才悠悠醒轉過來，不過精神卻沒有絲毫好轉。

  「少……少爺……」

  左良玉艱難地扭轉頭來，看著床鋪邊緣的妻妾和心腹，艱難地說了幾個字之後，就再一次重重地倒在床榻上。

  「大帥，九江城防怎麼辦啊？」

  旁邊的一名心腹將領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你……你……」

  左良玉艱難地掙扎著，想要說話，不過卻再一次吐出一大口鮮血，昏迷了過去。

  而屋內，又響起了一片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