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昊天
2023-11-09 02:26:13 作者: 心扉彩蝶
她的目光被一個男孩子吸引了過去,他渾身是傷眼睛卻閃著銳利地目光,別人都已經由道墟宗的人抬了下去醫治,就只有他單膝跪地,大口地喘著氣,不肯屈服。
雲煙走到他跟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出言不善:「你又是誰人?」
執事呵斥一聲:「大膽!不得對聖女無禮!」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震驚,趕緊顧不得其他,跪下來磕了個頭:「我叫昊天,請求聖女收我為徒,我願意誓死追隨!」
雲煙沒有應下,她問道:「你是為了什麼上道墟來學習武藝?」
昊天咬牙切齒,握著拳頭,渾身充滿了驚人的戾氣,傷口中流出了鮮血卻渾然不覺:「報仇雪恨!」
雲煙轉身,沒有再看他:「若是閣下將道墟宗作為報仇工具不必來此了,仇恨是習武之人的大忌,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少年並沒有聽進去,他急切地需要跟上去,被執事攔了下來,很不客氣地命人將昊天送出道墟宗:「小兄弟,我們聖女說得很明確了,你請吧。」
雲煙傍晚從外面回到道墟宗,心裡還是很在意白天在玄谷看到的那個滿眼是絕望殺戮的少年,究竟是怎樣的一番經歷讓小小年紀的他如此嗜血。執事來報:「聖女,那個少年還跪在門口。」
雲煙披上了斗篷,走到了道台上。道台是道墟宗專門用來論劍、比武的場所,修建得極其高,在道台上能夠俯瞰整個道墟宗的建築,有一種升華登仙的寂寥之感。
天上飄著雪,北風像刀割一樣,少年還跪在道墟宗門前,肩膀和頭頂都積了一層雪,想來跪了很久了,他卻像一個雕像巍然不動。雲煙看到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那個影子日夜跟著她,折磨著她,那就是她自己。
昊天和她很像,他們是同一類人,有著太多的傷痛,背負著太多的責任,即便有些責任看起來像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正是因為她和他很像,所以當昊天想要拜她為師的時候,她拒絕了,她尚且不能渡己,又怎能渡他人。
她側過頭跟手下吩咐道:「給我仔細查查昊天這個人,我要他的所有消息。」
書房裡,室內燃起了幽幽暖香,雲煙在燈火下看著關於昊天身世背景的密函,越看到後面越觸目驚心,突然理解了昊天那些偏執的舉動,心中對他有了一絲同情和悲憫。
昊天原本是羌國的一戶官僚弟子,因其父所在的政黨曾經幫助木墨奪得帝位,因此手中掌握了木墨一派的大量辛秘,本以為可以被重用,卻在木墨上台後隨便捏造了個貪污的罪名抄了家。木墨的命令非常突然,使得昊天一家人完全沒有任何防備措施,一夜之間全府上下七十二條人命慘死刀下,昊天的妹妹尚是襁褓的嬰兒直接在他的面前被活活摔死了。
雲煙將手裡的密函扔進火爐里,裡面的內容在火舌的吞噬下瞬間燃為灰燼。至於昊天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雲煙覺得已經不重要了,這樣活著卻不如死了更輕鬆,有時候活著對留下來的人來說,更是一種折磨。
「聖女,門口的那個小子昏倒了,要怎麼處理?」
執事負責道墟宗的招新事宜,往年那些衝著道墟宗名頭而來的江湖人士他見多了,那些落選之後鎩羽而歸人不死心的人也見多了,跪在山門口求學的人他也有見過,但這樣一跪跪了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也不叫喚實在是沒見過。
雲煙揉了揉眉心道:「帶他進道墟,給他醫治,畢竟也是人命一條。」她實在是低估了這個昊天的決心。
大夫道:「老夫從未見過七天不吃不喝還能活下來的人,實在是神奇。此少年渾身傷痕累累,有新傷也有舊傷,似乎遭受過一段時間非人的虐待。因為風雪寒氣入骨,如今發了高燒,好在他根基強壯,喝點藥就好了。」
雲煙讓大夫下去開藥方,她抱著手臂靜靜地看著昏睡的昊天。即使在昏睡中,昊天仍然握緊拳頭保持警戒姿勢,眉頭緊皺似乎在夢中和什麼搏鬥一樣。
雲煙將一張道墟宗的門派契約函放在了他的枕邊,淡淡道:「如你所願。」
雲道墟重重地哼了聲,道:「你別想把那小子推給我,這種人面冷心冷,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雲煙笑道「叔父莫要緊張,不日試劍大會就要到了,到時候就知道結果了。」
雲道墟道:「這小子若是拔得頭籌我倒沒話說,不過我看未必。」
道墟宗一年一度會舉行試劍大會,在試劍大會上,所有弟子都可以參加,贏得第一名的可以成為雲道墟的關門弟子,更有很大的機會成為道墟宗未來的領袖,因此競爭十分激烈。不過即使贏得了比賽,不入雲道墟的眼,也依舊不能跟他學習武藝。
昊天知道是雲煙給了他機會能夠進入道墟宗學習,於是更加勤奮,每日練劍練到三更。很快他成為了道墟宗新弟子中的佼佼者,這也使一些弟子格外眼紅,明里暗裡給他使絆子。昊天對這些不屑一顧,從來不放在眼裡,他的目的很簡單,學成武藝,報仇雪恨。
「昊天,師尊找你去有話問你。」來人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臉上帶著惡意的笑容十分明顯。昊天放下手裡的劍,有些疑惑。
雲道墟手裡拿著半副燒焦了的古畫怒不可遏:「是不是你乾的!」昊天道:「回稟師尊,這幅畫不是我做的。」雲道墟將畫扔在了他的臉上:「他們都說是你乾的!你怎麼解釋!」
昊天神色淡淡道:「師尊為人公平,心如明鏡,相信三五個小人的話並不會蒙蔽了您。」雲道墟站起來道:「自以為是!」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昊天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我且問你,何解?!」昊天握緊了拳頭道:「不聽便可。人的言語有時候可以化利劍,那我便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他是有的時候被那些人弄得十分煩悶,甚至有過想懲戒這些人的衝動,但是道墟宗有道墟宗的規矩,他不能在學成武藝前有任何差錯,他不允許自己犯任何失誤。
雲道墟搖了搖頭,輕微的刺頭就可以引起他心中激烈的想法,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他道:「給我去梅花陣去受罰!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出來!」昊天心中不平,抑制住了心頭的怨憤,咬了咬牙道:「是!弟子領命!」
雲煙得知了此事,微微笑了笑,叔父這麼快就忍不住試探試探這個少年了,明明比任何人都著急。
梅花陣上,因為下了雨雪,木樁上格外得滑,昊天不斷得從上面掉下來,這讓他甚是煩躁,他用力踢了幾下木樁,發出了怒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雲煙打著傘,手裡提著食盒,道:「這個世間沒有那麼多為什麼。」昊天看到雲煙有些一愣,跟著雲煙走到了屋檐下。雲煙將飯遞給他,笑道:「吃吧。」
昊天本不想接,聞到了飯菜的香氣,肚子卻誠實地叫了幾下,臉色通紅地接過飯碗就開始狼吞虎咽。他吃著吃著被嗆到了,就開始拼命咳嗽起來,嗆出了淚花,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熱的食物了。為了不讓自己養成貪圖享樂的習慣,他洗澡用冷水吃飯只吃冷的,為的就是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記恥辱和仇恨,別人都可以活在陽光里,但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這麼做。
他的眼淚滴進了飯碗裡,仍然低著頭拼命往嘴裡塞著。雲煙抬頭看向幽藍的天空,嘆了口氣,呼出的白色煙霧飛向了天空,她道:「我們是同一類人,我沒有憐憫你的意思。」
昊天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他第一次看到雲煙露出非常深沉的神情,他問:「為什麼佛祖不保佑好人,為什麼壞人就能心安理得?」雲煙淡淡道:「因為佛祖很忙他不能聽到所有人的祈禱,我們能靠的只有我們自己。」
她側過頭看著少年反問道:「你信佛?」昊天搖了搖頭:「我娘信。」他低著頭,神色黯然:「但是我娘卻死了。我一家人全死了。我有時候很痛恨,為什麼只讓我一個人活著。」
雲煙拍了拍他:「我也從來不信一切上天自有安排,我只信自己,我們只能自己渡自己。」說罷她起身離開了,輕飄飄的,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昊天看著她的背影,握著拳頭,眼神更加堅定了。
不日昊天就被放出來了,在梅花陣里的那些鍛鍊,使得他步法靈動,身形更加敏捷輕盈。雲道墟看到昊天神色平靜,行為舉止更加從容自由,滿意地點了點頭,背著手欲走了。昊天拜了拜:「弟子謹遵師尊教誨。」雲道墟側過頭叱道:「小子莫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