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抱大腿
2023-11-09 17:51:38 作者: 大篷車
在他對面,三個一看就是蒙古族的漢子相互對望一眼,中間那個年紀略長的出聲問道:「蘇兄弟,可是有什麼不對?」
蘇默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搖頭道:「沒什麼,只是忽有所感,好像有誰在念叨我似的。」
三個蒙古漢子面面相覷,怎麼這位漢家兄弟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嗎?
蘇默又擺擺手,打個哈哈道:「沒事沒事,說笑而已,大家不用放在心上。嗯,咱們繼續說正事。札木合頭人,博爾忽兄弟,巴彥兄弟,你們三位一起來找我,可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沒錯,對面這三人中,中間那個年紀略長的正是曾經有過一面之交的札木合。只不過當時蘇默並沒露面,確切的說,是蘇默認得札木合,札木合卻不知道當時所見的那個逃難的隊伍,就是眼前這位的部屬。
當日兩下里只是倉促間交錯而過,便連那個停下答話的人,都被蘇默先一步打發回去了,札木合又哪裡知道去?
數天前,一支隊伍倉皇而過,幾乎席捲了整個聚集地。初時還只是蘇默一支隊伍在跑,但漸漸地,後面便開始接連出現了兩個、三個的隊伍,都是些小型的部落。
之所以造成這個狀況,一來是人都有從眾性,尤其是那些個小部落,本就被前陣子的謠言搞的心神惶惶的,現在忽然看到這麼一出,驚慌之餘只想著抱團取暖,就這麼急惶惶的跟了上來;
這二來嘛,確實要說蘇默演的實在太像了,讓人不得不信。我去,那數千隻牛羊啊,便在奔逃的過程中,一撥一撥的散了開去,怎麼看都不會是做戲不是。
要知道,在草原上,牛羊牲口就是生存的根本啊。有時候,甚至一個人的命,都比不上一隻牛羊重要。這麼一大片的牛羊一路拋灑下去,當即就將那股恐慌的情緒推到了頂峰。
至於說那是聚集地,演一個地方還說的過去,多了肯定會被發現,呵呵,這卻是不了解草原牧民的誤區了。
草原廣袤,說是聚集地,也只是相對意義上的說法。此時的蒙古都是以部落為單位,各自分散一方而居。與中原漢人的聚集不同,每一個部落都需要一定面積的草場間隔,這樣才能保證各部落豢養牛羊的所需。
否則,若是真的如漢人說的那種聚集,怕是首先大伙兒就要自己先打起來。這就好像中原某些貧瘠的地方,往往上下兩處村落,會為了爭奪水源而打的時代成仇一個道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蘇默那僅僅數十騎的隊伍,放到其中儼然如大海中的一滴水。只要穿插速度夠快,任誰也發現不了。至於說有那稍稍起了疑心的,隨著後面帶動起來的越來越多的小部落跟隨而動,便也再沒了任何懷疑了。
而就在這種情況下,作為第一個被蘇默騙過的札木合部,原本就是各部落中向來以悍勇桀驁聞名的。於是,先入為主之下,等後面來了真正的火篩部,並向他們徵收物資時,終於在懷疑的基礎上,徹底引發了動亂。
也是火篩部的人長久以來跋扈慣了,言行之間頤指氣使的,不單徵收應有的份額,還額外想要為自己勒索點私貨。這種事兒其實放在往常,也都是常態,大多部落都會忍氣吞聲的忍了。畢竟說也不願為了點財貨去得罪火篩這種強大的汗王,不得不說,蒙郭勒津部的確如火篩所自矜的那樣,在現如今的草原上,屬於數一數二的超級部落。
然而,可是,在有了蘇默前面又是流言,又是挑唆,隨後又親身上陣演了一出大戲後,火篩部下的這種勒索,就被完全解讀成了另一種含義,徹底和之前的流言對應起來。
正所謂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既然你火篩罔顧大伙兒的利益,如今還要更加克以重稅,那沒說的,戰就是了!
就這麼著,第一出強抗傷亡便出現了。而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榜樣,後面有樣學樣,第二出第三出便也次第出現,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了。
要知道,韃靼民族從來就不是什麼溫良恭儉讓的種族。那種深入到骨子靈魂里的好鬥意識,早已決定了他們的思維行事方式。當一個強力的頭領可以帶著他們一起勝利時,那自然是怎麼都好,絕對擁護。
可要是這個頭領忽然掉轉頭來,也想對內部壓迫的話,那可真就是呵呵了。漢民族的百姓或許還能有限度的接受忍讓,只要不真正比他們走上絕路,那就不會有多大反抗。可是放在韃靼人身上,這種限度的標準可就天差地遠了去。
總之,蘇默的星火燎原謀劃,至此算是終於成了。繼札木合部的暴動之後,如現在坐在他眼前的博爾忽、巴彥,就是後面幾個跟著暴動部落中的佼佼者。
至於說為什麼現在他們會來到蘇默面前,蘇默又是以什麼身份面對他們?很簡單,蘇大官人充分發揮了管殺不管埋的理念,在成功點火之後,當即搖身一變,直接將大明密使的身份打了出來。
對外言稱就是,由於感到雙方遲遲不能達成實質上的貿易,大明皇帝陛下深感遺憾。同時,也感覺不可理解,所以便派出了蘇默蘇大官人這位近臣,暗中前來調查。
好吧,蘇大官人這裡又玩了個小花活。什麼雙邊催榷使、太宰少卿的名頭統統沒說,反倒是自個兒給自個兒加了個欽差密使的職銜。
至於有人說了,咋這些蒙古人就那麼傻,憑什麼你蘇默說是啥就是啥了?其實這個不難解釋,要知道在如今這個時代,皇權至高無上,半分不容輕褻。假傳聖旨這種橋段兒,或許在後世的野史傳奇傳記中比比皆是不算什麼,但是實際上,在真實的現實中,這絕對是足夠的上謀逆的大罪,那可是夠的上誅三族的!
要說蘇默是個散戶野人也就罷了,大不了往哪個旮旯一貓,天高皇帝遠的,沒人能奈何得他。
可問題是蘇默不是啊,他可是有名的北地才子,燕市公子。不但在京師有著種種利益和資產,身邊還有數個如花似玉的嬌妻美妾。這要說是真的獲罪了,他能跑,可他身邊的人,他那些資產又要不要了?
所以,正因如此,誰也想不到這貨會如此大膽妄為,還真就玩出了假傳聖旨的戲份兒。甚至連跟在身邊的徐鵬舉,都為此咋舌不已,提心弔膽了很久的說。
好了,草原上的火燒起來了,強權和弱勢的階級矛盾徹底迸發了,恰好最適合扮演裁判的大明欽差密使也出現了,那你說,札木合等人會怎麼想,怎麼做還用問嗎?
抱大腿,可是不分種族的!
「蘇使者,現在這事兒到了這種地步,咱們已然回不得頭了。但望蘇使者能上稟大明皇帝陛下,為咱們做主了。」博爾忽首先開口說道。
旁邊巴彥也點頭附和道:「是啊,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只能來求蘇使者幫忙了。兒郎們倒是不畏死,但若能得大明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總好過無謂的拼死不是。蘇使者,皇帝既然派了你來,想必也是不會放任咱們不管的吧。」
蘇默笑容漸漸收起,微微蹙著眉頭長考不說話。
博爾忽和巴彥臉現焦急之色,都把目光看向了札木合。三人中隱隱以札木合為首,又加上札木合是最先跟蘇默聯繫上的,與蘇默的關係天然就比他們親厚些。眼下這情形,他們自然把希望都寄託到了札木合身上了。
札木合心中苦笑,他確實是最先和蘇默接觸上的,但這並不表示他就和蘇默多麼親密啊。別看蘇默跟他兄弟兄弟喊得親熱,但這可不是私事兒,而是涉及到兩國的關係,別說蘇默跟他並沒什麼,即便是有,又怎麼可能因私廢公,為了他們幾個小部落的存亡,就代表大明表態什麼的?
只不過這種話他又不好放在明面上去說,可眼下被博爾忽和巴彥眼巴巴的看著,他只得暗暗嘆口氣,強笑著一撫胸,對蘇默道:「蘇兄弟,我等也知道,這事兒讓你為難了。只是正如巴彥兄弟所言,既然大明皇帝派你來了,想必也是想要解決這事兒的。咱們不求你為了咱們出頭,但只是能促成邊榷之事,也算是積了功德。我等三人死不足惜,只願我草原之民能從此擺脫苦寒之厄,便再也沒什麼遺憾了。而若能如此,於蘇兄弟而言,豈不也是大功一件嗎?所以…..」
他說到這兒頓住了話頭,期盼的看著蘇默,話中未盡之意,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蘇默臉色凝重,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微微搖了搖頭。
札木合三人頓時心中一沉,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蘇默卻擺擺手,誠懇的道:「札木合頭人,博爾忽兄弟,巴彥兄弟,你們別誤會。你們的要求我當然不會不答應,只是你們想過沒有,若單單是我大明皇帝發話,真的對你們有用嗎?你只說你們不畏死,然則這樣你們的族人怎麼辦?」
札木合、博爾忽和巴彥沉默下來,蘇默說的他們何嘗不知?但是眼下又有什麼法子?他們之所以如此來懇求蘇默,說白了還不是想著讓蘇默匯報的時候,能帶上他們三人的情況,希冀大明皇帝能為他們三人說句話嗎?唯有大明皇帝開了口,他們才有一線生機。
可如今蘇默顯然並不能做出這個保證,一時間,三人心中都不由的有些絕望,同時也升起了一股悔意。怎麼就一時腦子發熱,竟至如今的絕境呢?
「其實,你們想過沒有,真要解決你們的問題,還有另外的法子的。」蘇默悠悠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頓時讓三人不約而同的眼中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