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震懾
2023-11-09 17:51:38 作者: 大篷車
蘇默慢悠悠的聲音剛剛落下,早已聽的氣炸了的張真人一聲怒喝,五指戟張,已是抓了過去。
他早料到蘇默要詆毀他,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小子竟如此毫不遮掩的,就差直接指著他的鼻子說他欲謀弒君了。這儼然是完全不將他放在眼中啊,他哪裡還能再忍的住?
可他早有預料,蘇默又何嘗不在時刻防備著他?昨晚就吃了這賊老道一次虧了,可那是因為措手不及,為了救符寶那個小蘿莉所致。然而今個兒,再要來上一次那可就是自個兒蠢了。
「不可!」
「真人息怒——」
就在弘治帝和杜甫同時的驚呼之中,蘇默忽然冷然一笑,身形驟然模糊了下,張真人那抓來的一擊,便恍如探入了水中一般,毫無窒礙的穿過了蘇默的身體……
這是…….張真人保持著抓出的姿勢,看著眼前消失的殘影,臉色大變,霍然轉頭看去,卻見兩丈外,蘇默一臉的提防和嘲弄,正冷冷的望著這邊。
瞬移,竟真的是瞬移!
張真人眼中驀地閃過一抹熱切。昨晚聽閨女說起這小子的神通,他當時還並未在意。即便是蘇默為了救符寶時,其實已經顯露過這個手段了,也因著他當時心思全在閨女身上,以至於忽略過去。
然則當今日再次親身親眼經歷了後,這才終於徹底震撼了。世間盛傳道門通曉法術、法力無邊,可御使天雷、捉鬼拿妖,具有種種仙家手段。
但是張真人自家卻知自家事,什麼狗屁的仙家手段,不過就是些障眼法而已。
若說本事那自然是有的,但說到底也只是屬於凡人的武道範疇。無外乎就是將武道練到了極致,看上去比之常人力氣更大些,跑的更快些。
便是那所謂的御使天雷云云,也不過是些*機關的精巧運用罷了。世人無知,這才以訛傳訛,終於成就了道門的種種神通傳說。
然而眼前這個蘇默顯露出的這一手,分明已然脫離了凡間武學的範疇,那可是真真的屬於仙家術法了。這對於一生以求大道的張真人而言,不啻於餓了三年的老饕,猛然見到了噴香的大肉一般,眼珠子都要饞的變綠了。
他渾身不可遏制的輕顫著,待要再問,卻忽見眼前人影閃動,陰風翕動之際,不由的豁然色變,慌忙守住勢子,腳下連連向後退出幾步,提掌橫胸,臉上露出凝重震驚之色。
抬眼看去,但見老太監杜甫已然弓腰垂手站到了場中,身後將弘治帝緊緊護住,卻又同時將他與蘇默二人隔開。
這老太監看上去孱弱的似乎都能死去一般,但張真人卻是知道,此人究竟是多麼的可怕。便剛才那顯露的功夫,連他都摸不清底細,只能憑著感覺知道,那絕對是一門極陰毒、極詭譎,且傾向於冰寒屬性的邪門絕學。便是以他一身功夫對上,也是沒有半分勝算。
早知道這個老太監厲害,但沒想到,竟然是厲害到了這個地步。張真人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忽然微微有了些悔意。千萬不該一時衝動,竟然忽視了這是大內皇宮,還是當著皇帝的面前動了手。
這是什麼?這可不是大大的君前失儀,蔑視皇權嗎?道門看似隱秘,然則在九五至尊眼中,那點隱秘簡直就是個笑話。一旦天子震怒,舉天下之力而來,道門頃刻間便是化為齏粉的下場啊。
尤其,尤其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被那詭譎的小子潑上了一身的髒水,如此衝動的一動手,豈不是更加說不清了?這這……
想到了這裡,他猛然臉色蒼白了起來,額頭上不覺沁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下一刻,無數頂盔摜甲、全副武裝的禁軍一擁而入。弓弦震響、刀劍鏗鏘聲中,不知多少森寒的箭矢,已然是俱皆指向兩人。
張真人但覺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一股極致的危險浮上心頭,卻是一動都不敢動。他知道,此時若是稍有異動,那結果只有一個,便是頃刻間被射成刺蝟。什麼高明的武藝,在這萬箭攢射之下,也是毫無半分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他極明智的一動不動,甚至連防禦的動作都完全放棄,將自己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箭矢所指之下。輕吸一口氣,隨即躬身沉聲道:「陛下,臣莽撞。君前失儀,萬死!」
弘治帝面色陰鬱,冷冷的斜了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這才抬起手來揮了揮。
杜甫微微一遲疑,但隨即沖帶頭的禁軍使個眼色,禁軍們這才緩緩收了弓弩,施禮後陸續退了出去。
從頭到尾,整個過程一言未發,動作整齊,數十人直如一人般。進如疾火侵略,退如碧海寧波,直看得張真人心中震駭不已,蘇默卻是兩眼放光,暗呼過癮。
相對於張真人,蘇默仗著上帝視角的異能,早就察覺到了這些分散在四周的軍士。所以看到他們出現,一點兒驚訝的神色都沒有。只不過這支小隊展現出來的水平,卻是讓他大出意外。
他前時連番逃命,追亡逐北,不但見識了大明所謂最精銳的邊軍,也見識過蒙古大軍的精悍。甚至,機緣巧合之下,更是連傳說中昔日大秦戰無不勝的蒙家軍都也見識過了。
但所有這些,都和眼前這支小隊完全沒有可比性。後世都說此時的大明兵疲將弱,不堪一擊。但是就剛才那支小隊而言,卻是徹底顛覆了這一說法。
大明不是沒有強軍,而是太少。更只是存在於皇帝身邊而已,僅僅限於保護皇帝一人罷了。
隨著這支禁軍的退出,大殿上重新歸於寂寂。張真人暗暗鬆了口氣兒,不由的抬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就在剛才那一刻,於他而言,直如過了千百年一般。
若說在這之前,他面上雖對大明皇室保持著必要的禮節,但實則心中並不多麼尊崇。甚至在內心深處,未嘗沒有些鄙視不屑之意。
皇帝又怎樣?還不是對自己恭敬有加,不敢稍有半點怠慢?說到底,皇帝也是人。而自己,卻是代表的天道!在某種意義上說,自己才是真的天的代言人,完全有資格俯視這些個人間帝王。
但是這種傲然,就在剛剛那一剎,終於徹底不見了蹤影。且不說杜甫這個讓他毛骨悚然的大高手,單就方才那一隊強悍的禁軍,便能將他包括他的道門碾壓至渣渣。
皇家,果然不是可以用 常理度之。其底蘊之厚,隱藏之深,究不知還有多少。怕是就剛才所見,也不過只是冰山之一角罷了。
這麼想著,哪還敢再起半分心思?這使得連帶著表露的態度上,也不覺前後有別,再無半分之前那般倨傲之色了。
弘治帝冷眼看著,心中忽然大感快慰。他身為帝王,最是敏感。張真人平日裡那份倨傲雖然隱藏的極深,但又哪裡能瞞的過他去?
只不過一來自己確實有求於人,當其時,不單單自己的身體需要調理,更是還牽扯到自己的女兒生死;再者,便是張真人雖有狂傲之心,但終歸面上尚算維持的過得去,他也自然不好發作。但是心中,實則是常常感到憋屈。
然則今天,不經意間鬧出這麼一出,倒是狠狠的震懾住了這個道人。這與弘治帝而言,瞅著張真人前倨後恭的模樣,簡直如同三伏天吃下一大塊冰一般,那叫一個順暢啊。
這又是那小混蛋帶來的改變,他不由的微微斜眼覷向一旁若無其事的蘇默,目光中不由的就柔和了幾分。
只不過剛念及此,忽又想起方才這事兒的起因,頓時又把那點欣慰拋開。這小混蛋,可是把自個兒好一通嚇,說什麼紅丸黑丸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此番要是他講不出個一二三來,且看看朕是饒他不饒!
這般想著,當即輕咳一聲,也不去搭理張真人,卻向蘇默淡然道:「蘇默,你方才所言紅丸究竟何意?莫不是說,朕將要服用的這顆金丹,有什麼不妥嗎?你且直言講來,勿須擔憂。在朕這乾清宮裡,自有朕保的你周全。」
張真人聽到這話,剛剛擦乾的汗登時又下來了。猛地抬頭看向蘇默,但隨著皇帝淡淡的眼神瞟過來一眼後,立即就是一僵,頹然的將目光垂下,顫聲道:「陛下,臣焉敢存半點異心?臣實在冤枉,望陛下明鑑啊。」
弘治帝哦了一聲,溫和的道:「真人誤會了,朕何有猜忌之意。不過是那小狂童故作驚言,朕不好不教而誅,總是要給他辯解的機會而已,真人勿要多慮。」
言罷,再不理會,直接指了指桌上的玉匣,示意蘇默上前察看。
張真人臉色一苦,嘴巴張了張欲要再言,卻終是暗嘆口氣,低下頭去,苦澀的閉上了眼睛。
什麼沒有猜忌之意,什麼要教訓那狂童,壓根就是屁話。若真的沒有猜忌,又何須聽憑那小子去察看?自己所煉製的丹藥,早有太醫們驗看多次了。
罷了罷了,事到如今,攔是攔不住了,這個臉面肯定是掉了的。好在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倒要看看那小賊如何收場。哼哼,皇帝固然對自己起了猜忌之心,但那話里警告之意,也是昭然若揭。
不教而誅!何謂不教而誅?這便是暗示說,你蘇默若是說不出個道理來,可是要拿小命來賠的!
他恨恨的想著,心中怨念稍減,竟不由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