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張悅的震駭
2023-11-09 17:51:38 作者: 大篷車
整間牢房中,靠近裡面牆根下堆著些黑乎乎的茅草。臨近門邊這邊的角落中豎著一個馬桶,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而無論是那馬桶還是此刻趴伏在茅草堆上的人,都一刻不停的向外散發著一股濃郁的味道。
趴伏著的人一身囚衣已然看不出顏色,不過後背處顯然有著一大塊的洇濕,隱隱透著黑紅之色和陣陣的腥臭之氣。打眼一看,如同一具死屍一般。
蘇默面色大變,霍然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獄卒,眼中爆出一股極冷厲的光芒。
「不是說了不准動刑的嗎?這是怎麼回事?」張悅此刻也看清了裡面的情形,同時轉頭對那獄卒怒喝道。
那獄卒一呆,隨即破天介喊起冤來:「兩位貴人啊,這可不關小的們的事兒啊。這人送來時就是這般模樣,咱們可一指頭都不曾動過他。而且便是那些個乾草堆,還是小的幫著換的呢。」
獄卒這個委屈啊。本還想著跟這家人討要些草墊錢的,眼下看來這錢是不用想了,搞不好自己還會吃些掛落兒,心下由是鬱悶。
這大牢之中,他們靠的便是這些名目賺些外快。諸如這茅草隔段時日便要更換,那便叫做「草墊錢」;馬桶必要每日裡刷洗,那便喚作「淨錢」。而這些錢,都是要從犯人家屬那兒來的。
當然,家屬也可以不支付。但是只要不是那種全家罹罪,又或是徹底放棄了人犯的,大都會老實給付的。畢竟,哪怕是入了罪,作為家人也想著能讓親人儘量好過些。
張悅倒是聽聞過這裡面的道道兒,如今聽獄卒喊冤便反應過來,不耐煩的再次扔出一塊碎銀子過去,擺擺手打發了那獄卒。
這邊蘇默一言不發,搶步上前仔細觀察起來。先是看了背上那處傷處,一看之下不由的心驚。
這處傷果然不是刑具所致,而是生了一個大瘡。只是這般大的惡瘡,便連他也是頭回見。整個後背大半的衣衫都被膿水和血污浸濕,這人能聽到此時還沒斷氣,簡直就是奇蹟。
「幫把手。」蘇默頭也不抬的說道,伸手小心的將那人扶起來。張悅強忍著噁心,也趕忙過去幫著扶住。
蘇默又道:「讓光亮一點。」
張悅點點頭,轉身起來,也不用獄卒動手,自己動手將左近幾個火把盡數取了來,繞著牢房插了一圈兒。整間房中,頓時光芒大放,亮堂了起來。
獄卒有心要阻止,但眼見兩人都是面色不對,略一躊躇,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只當沒看到。只是心裡暗暗琢磨,待會兒出去後,要不要跟他們討些照亮錢……
獄卒想什麼兩人沒空理會,此刻蘇默張悅二人的注意力便全放在眼前這個人犯身上了。
被人翻動了身子,顯然牽扯到了傷處的疼痛。那人在昏迷中,也是不由的輕輕發出一聲*。
火光照耀下,蘇默讓他輕輕靠在自己懷中,小心的避讓過身後的大瘡,以手撥開覆臉的發須,露出一張滿是污穢的面孔。
「是他,沒錯。」看著蘇默目光看向自己,眼中有探尋之意,張悅瞬間反應過來。蘇默頂名兒是程家女婿,可卻從沒見過程敏政呢。當下就著火光仔細辨認一番,這才確定的點點頭,輕聲說道。
蘇默便低下頭,重新將程敏政以趴伏的姿勢放好。心下又是憤怒又是顫慄。
他在後世,未嘗沒聽聞過古時候沒有人權,又什麼牢房中的犯人如何如何悽慘,但真到親眼所見的這一刻,還是被深深的震驚了。
後世的犯人在牢中也有各種黑幕,便是反映牢獄體裁的影視作品就不少。可和眼前這景象比起來,那簡直可算是天堂了。單只犯人居住的環境,便是再黑暗的監獄,也與這兒天差地別了去。
伸手探了探程敏政的鼻息,已然極為微弱了。那獄卒有句話倒是沒說錯,要是再晚個一天半日的,怕是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這位禮部侍郎便要一命歸天了。
便是此刻情形,放在這個時代,程敏政也算半條腿已經踏進了地府,回天乏術了。
不過好在現在蘇默來了,程敏政便想死都死不了了。
先是揮手打出一記生命賦予,程敏政原本微不可查的呼吸,立時便肉眼可見的壯大了起來。這讓在旁觀看的張悅,當場震驚的差點跳了起來。
他與蘇默交往這麼久,雖也聽聞過有傳聞說蘇默是什麼仙人轉世的傳說,但一直以來都只當是以訛傳訛,不過是鄉間愚人的臆傳而已。
然而此刻見了程敏政這個半死之人,只在蘇默的揮手間便立竿見影的好轉起來,這才終於知曉了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世交兄長,究竟有著何等驚人的手段了。
「讓人弄些溫水來,嗯,再弄些烈酒,要最烈的那種。」蘇默穩住了程敏政的生命體徵,微微鬆了口氣兒,一邊繼續探查程敏政的症狀,一邊頭也不抬的吩咐道。
他雖然不通醫術,但後世簡單的護理卻是知道的。且不說具體怎麼治療,但先清洗消毒絕對是必要的。不然的話,單只這感染便能要了程敏政的命去。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剛剛打入程敏政體內的那股生命元氣,正在急速的消耗著。這種現象,還是他得到這種能力後,首次遇上。由此也可見,程敏政此刻的情況已然危急到了何等地步。
「還有,趕緊找個醫生來。嗯,就是郎中、醫官兒,程大人必須儘快得到醫治,否則絕無幸理。」
張悅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慌不迭的點頭應了,起身往外跑去。只是心神震怖之下,那腳步都有些踉蹌起來。
蘇默似有所感,抬頭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不由微微嘆口氣。自己的這個本事怕是隱藏不了多久了,從當日第一次迫不得已當著人面施展以來,已經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也不知這對自己究竟是福是禍。
這麼想著,猛然一道靈光閃過心頭。瞬間想通了一個一直沒弄明白的事兒:皇帝如此縱容自己,莫不正是因著自己的這個能力?
既然有了許多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沒道理作為富有四海的皇帝會不知道。更不要說,這位皇帝還有著東廠和錦衣衛這樣的強力特務機構。
如此說來,是宮中有人出了問題了?卻不知究竟是哪一位。不過這位皇帝與歷朝歷代帝王大不相同,終生只有一個妃子,那便是張皇后了。
那麼,會不會是張皇后身體有恙了?或者是老太后?唔,總之逃不過這幾人吧。
這麼想著,忽聽外面傳來張悅的叱責聲,還有獄卒的抗辯聲。
蘇默眉頭微微一蹙,感覺著程敏政體內生命的流逝,再次為他打入一股生命元氣,為他穩住了生命體徵,這才站起身走了出來。
「吵吵什麼,怎麼還不趕緊去請大夫來?」他一臉陰沉的喝道。
張悅滿面通紅,指著獄卒怒道:「還不是這廝,竟百般推諉,不肯去不說,還滿嘴胡言詛咒程大人,當真可惡。」
那獄卒滿面委屈,大叫道:「貴人,這可不冤死小人了。小人只是好心提醒你,莫要費那心思了。那人肯定活不過半日了,早有太醫都來看過的。你這又要尋那些普通的郎中來更濟的甚麼事兒?不過徒費銀錢功夫罷了。小人一片好心,怎就成了推諉詛咒了?」
張悅大怒,挽袖子便要動手,大罵道:「賊潑才,反了你了,還敢說!」
獄卒大驚,閃身要跑。旁邊蘇默急忙上前拉住,又擋住張悅,嘆道:「悅哥兒,怎的也跟鵬舉一般莽撞了?他一個普通人,不明白情況有什麼奇怪?行了行了,莫耽誤時間,趕緊的去安排吧。」
張悅悚然一驚,這才恍悟。恨恨瞪了那獄卒一眼,顧不上其他,親自轉身跑了出去。正如蘇默所言,他本不是這麼衝動的性子,只是方才所見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以至於讓他心神失守了。
這種情形下,忽然被獄卒違逆,那潛在的公子哥兒脾性頓時便占了上風,可不就當場發起飆來了。
經了蘇默的叱喝,張悅這會兒倒也明白過來。心自訕訕,卻又拉不下臉來跟一個獄卒認錯,便借著請人的藉口乾脆逃開了。
這邊,蘇默看著張悅離開,又轉頭對兀自一臉義憤的獄卒溫聲道:「這位大哥也勿須氣惱,我既然說能救得自然有我的道理。若不信,大哥大可自己去看一看。只是看過後,還請趕緊將我所需之物送來,休誤了大事。若此,恐怕與獄卒大哥也沒有好下場。」
獄卒聽他說的在理,卻猶自不信。遲疑了下點頭道:「也罷,既然貴人堅持,小人也不必去看。不過些尋常物件,當得什麼事兒?我這便去取來就是。」說著,搖頭嘆氣的走了。
只是剛走出不遠,便聽得外面一陣喧譁,隨即呼啦啦一大群人涌了進來。直驚的獄卒手抖足顫,只道是有那吃了豹子膽的,竟敢來劫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