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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牆外有耳

2023-11-09 17:51:38 作者: 大篷車
  熟悉的帳篷讓他有些激動,但很快他便沉下心來,並沒如以前那樣立刻就叫喊出來。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對他即是一種磨難,卻也是一種砥礪,讓他終於從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中二少年,變得開始有了城府,懂得敬畏了。

  身上到處都疼,渾身無力,這是長久處於飢餓和過度疲憊造成的後遺症,怕是要好好的將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這裡是哪裡呢?自己又被何人所救?是某個部落的牧民,還是另外的其他什麼人?

  阿魯爾小心的睜開眼,借著晦明的光線偷偷打量。隨即一顆心開始下沉,初始得救的喜悅也瞬間消退下去。

  從這個帳篷的布局和擺設來看,這裡絕不會是普通的什麼牧民所應該有的。倒是與他見慣了的軍營中的格局,大抵有些類似。

  軍營……阿魯爾激靈靈打個冷顫。草原上現在除了蒙古自己的部隊外,再有其他的軍營便只有兩個可能。其一就是與達延可汗對立的亦思馬因部;而其二,便是來自更北方的羅剎人。

  至於說如亦不刺,又或朵顏三衛這些,要麼是在南方與大明交界那邊,要麼就是在極東那邊的白山黑水之間。

  阿魯爾記得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幾天內,憑藉著雙腿能走到那些地方去。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上述兩個勢力了。

  當然,也不排除還有那個蘇默的勢力。只不過無論是從當時自己跟在大台吉身邊聽到的消息,還是後來跟在鈺公子那些人身邊時聽到的一耳朵,都表明了似乎蘇默已經拔營往王庭去了,想必應該不會再在此地留什麼人把守。

  亦思馬因和羅剎……阿魯爾一個勁兒倒抽冷氣兒,心中發苦。自己這究竟是做了什麼孽了?為什麼長生天要這麼懲罰自己呢?不過相對於羅剎,他倒是更希望自己此刻身在的是亦思馬因那邊。

  無論怎麼說,自己和亦思馬因總都是蒙古族人。亦思馬因曾為蒙古國師,他與達延可汗爭鬥,卻不會因此遷怒下面普通的族人。而且他身為蒙古右帳汗王之子,身份敏感,亦思馬因就算知曉了自己的身份,更多的可能是會奇貨可居,用自己來跟達延可汗換取利益。這樣的話,他的小命其實在某種意義上,至此已算是得到保全了;

  可要是羅剎人的話……

  阿魯爾想到這裡,臉龐皺的跟包子似的。之前那蘇默接連兩次大破羅剎,好像好折騰死了人家一個極重要的人物。阿魯爾可是知道,這兩次大戰,蘇默幾乎完全是利用了圖魯勒圖,借用了蒙古的力量達至的。

  而後,緊接著便是大台吉圖魯博羅特忽然突襲,一記穩准狠的黑虎掏心,乾脆利索的打了羅剎人一個措手不及,一舉將人家的中軍擊破搗毀。兩下里這仇,算是結的大了去了。

  至於說前次都是大明的蘇默乾的,嘞了個擦的,這事兒自己知道,可羅剎人不見得知道啊。被那蘇默幾番運作,早已經是黃泥落到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所有的債,都只能記到蒙古人頭上去,偏偏卻辯無可辯,阿魯爾想到這兒就憋屈的要內傷。尼瑪,這是何等的我操啊!

  但願長生天庇佑,他長長的吐口氣,默默的衷心祈禱著。側耳仔細的傾聽了一會兒,外面似乎並沒人看守,只在極遠的方向,似乎有隱約的人聲傳來。

  莫不是自己猜錯了?不然的話,怎麼自己這邊竟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他心中忽然起了驚疑。

  但是不過稍一思索便又釋然。以自己眼下這種狀況,又只是孤身一人,便敞開了讓自己幹些什麼都造不成有效的傷害。至於說逃跑,這冰天雪地的,一個人在野外行走就跟送死沒有兩樣,這從之前自己的遭遇便能知道。

  既如此,人家又何必費那事兒派人來看著他?愛走不走的,換言之,在人家眼中,他阿魯爾根本算個蛋。

  這麼想著,雖說有些氣餒,但也讓他暗暗輕鬆起來。摸索著悄悄爬起來,當腳落到實地上,不由的一陣微微的昏眩襲來,連忙伸手扶住一旁的立柱,很是喘息了幾下才慢慢適應過來。

  必須要儘快搞明白身處的環境,他輕輕握了握拳頭決定。若是換做以前,他肯定不會這麼為難自己。但是在經歷了這麼多磨難後,他總算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永遠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人的仁慈又或僥倖下。

  無論對方對自己有無惡意,又或重視還是不重視,他都必須提前自己做到心中有數,然後再來根據信息作出必要的應對。

  不得不說,苦難確實會加速人的成長。這個昔日的懵懂少年,終於在這一刻開始蛻變了。

  停留在原地積蓄了一會兒,感覺著身體中稍稍回復了些力氣,他慢慢的移動腳步,小心的靠近帳篷簾門邊上。

  又再仔細側耳聽了一會兒,確定了確實沒人在外看守,這才小心翼翼的挑開門帘向外探看。

  一陣酷寒的冷風瞬間拂過,讓他不可自抑的打了個寒顫,渾身有種被針砭般的疼痛。

  天邊暮色僅剩最後一絲餘暉,另一邊能看見稀薄的月牙子如紙一般,已然掛在了天上。

  離著所在的這座帳篷,前後左右都有些稀稀落落的帳篷立著。外面不見什麼人,卻能從其中幾座帳篷中,聽到細長的呼吸聲,還有偶爾一兩聲輕微的鼾聲。

  整個大營泰半沉入寂靜,不見一絲火光。唯有再遠點一處所在,能看到有昏黃的火光跳動。那裡,應該便是中軍大帳了。

  這,果然是一片軍營,雖然看起來並不是很大。

  微微活動了下手腳,又緊了緊身上的氈衣,阿魯爾微微閉上眼睛,下一刻猛地一咬牙,豁然睜開眼睛,閃身從帳篷中而出,貓著腰躲避著,以最快的速度向那火光處靠了過去。

  只是越往前走,心中的疑竇越重。這一路上,他忽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這麼多的帳篷中,傳出呼吸聲的其實並沒幾座。而大多的其實都是空帳,並沒人在裡面。甚至連大營中本該不間斷的巡邏哨探,都不曾見過哪怕一撥。

  一座軍營,在夜晚紮營後,竟然會不安排哨位巡視,這簡直令人不敢置信。那位指揮官得是多麼的作死,才敢這麼玩忽職守?

  帶著這種疑竇,他愈發堅定了要摸清這裡情況的決心。一路連閃過十餘座帳篷,終於慢慢靠近了那透著火光人聲的大帳。

  果然,在這裡,終於出現了衛兵。只不過看上去,這兩個充當衛兵的傢伙很不負責任。就那麼抖索著,軟踏踏的靠在帳門邊上,除了偶爾因為寒冷,時不時的搓搓手跺跺腳外,大部分的時間卻只是隨便四下張望幾眼,然後便病懨懨的縮著脖子打盹兒,半點哨位該有的警惕都無。

  阿魯爾心下又喜又憂。喜得是這麼一來,自己被發現的概率幾乎為零,可以給他充足的時間和機會搞明白狀況;

  憂的是,那麼多的空帳,還有這裡略顯詭異的情況,很大可能是因為人都派了出去,所以才導致了內里如此的空虛。

  那麼,是什麼情況才能讓一座軍營空虛若此呢?答案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外面,很可能有莫名的極大危機臨近,使得大營中的人不得不儘量將人手調出去應對。

  如此,問題來了。一旦軍營這邊解決不了外來的危機,留在營中的他,又將如何應對?覆巢之下無完卵,大營的敵對者可不會在大戰之中有那個耐心去分辨,身處敵營中的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兩方交戰的狀態下,身在敵營的他便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敵人!是屬於必須被消滅的目標。而他唯一的出路,便是一切聽天由命,並且在第一時間跪地不動,寄希望於對方的士兵不會殺紅了眼,連投降的俘虜也一刀砍了。

  不,不能這麼被動,必須要提前做些什麼。他暗暗下定決心。小心的避開兩個哨兵的視角,幾番蛇伏鼠竄,終是靠到了大帳的側後方一處陰影中。

  默默的調息了一會兒,將躁動的氣息平復下來,這才低頭仔細踅摸了下,找到一處邊角輕輕挑了開來,然後伏下身子,把耳朵湊了過去。裡面的人語聲瞬間清晰了起來,隨著一陣溫熱的空氣傳入了耳中。

  「……跑了。哈哈,此次可是丟盡了顏面。」

  「那又怎樣,這些大人物們總是不會真的損失什麼,不過是短暫的失去些全力而已。不用多久,便會又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重新將失去的拿回來。」

  「唔,你說的倒也是。石牆(注)里每日不知要發生多少齷齪,那些冕下們你方唱罷我登場,誰又真箇成了事兒的?還不是要看陛下的臉色,一幫子蠢貨,嘿!其實就算陛下,也還不是被索菲亞公主和那位……」

  「噓,禁聲!你怎敢這麼大膽,若被人聽了去,你我都別想有好了。」

  兩個男子的對話到此停住,似乎觸動了什麼,都沉默下來。外面側耳傾聽的阿魯爾滿面的苦澀,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裡果然是羅剎人的軍營。

  可是羅剎人不是整個南方軍團都被大台吉一戰擊潰了嗎?怎麼在這裡又出現了?

  阿魯爾心中驚疑不定,想了想,又再深吸口氣,繼續側耳聽去。

  ………………………

  註:克里姆林宮,原名在俄語中意為「內城」,曾是俄國歷代帝王的宮殿、莫斯科最古老的建築群,始建於1156年,尤里?多爾戈魯基大公在其分封的領地上,用木頭建立了一座小城堡,取名「捷吉涅茨」。 1367年改為石牆。十五世紀的磚砌宮牆(周長2.5公里)保留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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