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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撫琴

2023-11-09 17:51:38 作者: 大篷車
  今天!就是今天!就是現在!自己一定要把這蘇家子的真面目揭露開,到時候不但能讓這蘇家子名聲掃地,也必然能讓自己名聲更響,徹底坐實武清第一才子之名。若如此,不但能收穫得妙芸那個美嬌娘之心,便是對自己日後步入仕途,也是有無數的好處。

  想及此,馬東來不由的兩眼放光。似乎看到了自己日後無限風光的場面。

  嘿!

  蘇默上下打量著他,不由在心底暗暗冷笑一聲。後世作為一個老師,對這些半大孩子的心思最是清楚不過。

  眼瞅著這小子一邊裝腔作勢的跟自己叫陣,那邊卻一眼又一眼的去瞄那個叫妙芸的女子,臉上還時不時的露出一副豬哥相,心下頓時便全然明白了。

  尼瑪,原來從頭至尾,這王八蛋跟老子這不依不饒夾纏不清的,都是為了討好那個叫妙芸的女子啊。

  小王八蛋,年紀輕輕的,才剛懂人事兒吧,就跑出來爭風吃醋。蘇默這會兒很想問一句:你丫這德行,你媽知道不?

  只是明白歸明白,眼前這事兒看來還真不能躲了。蘇默可是太了解這個年齡孩子的心思了,處於這種懵懂的青春期,他們最渴望的就是得到他人的重視。這個他人或許是父母,或許是師長,也或許是某個令他們心動的人。

  而這種懵懂,往往都體現在一些,在成年人眼中微不足道,但在他們眼中卻很重要的事兒上。

  為此,他們可能會用各種自己覺得妥當的方式去尋求結果。而一旦得不到回應,很有可能便會發展成捅破天的大事兒。就如同洪水一般,一味的堵是不行的,必須要給予其奔瀉的渠道。

  而且,這種渴望若是只涉及父母師長還好說,一旦再攙和上男女之情,憑著那初戀的懵懂,真的是可能燒死人的。這個燒死可不單單是當事人自己,所有被涉及的人,都可能會被殃及池魚。

  顯而可見,眼下蘇默自己,便成了馬東來的第一目標了。若不想法兒一下子搞定這小子,怕是日後自己可難以安寧了。

  這無怨無仇的,總不能真殺了他吧?更何況,這也就是個孩子,跟自己以前的那些學生沒什麼不同。

  至於說害死之前小蘇默的事兒,嚓,同學之間口角幾句算什麼仇?小蘇默自己承受力太差,尋了短見,實在怪不得別人。

  不過話雖如此,要搞定這小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首先必須要跳出他設定的套路,就如同後世所說的那句話,不要和一個二百五爭論,不然你自己也會被拖入二百五的等級。然後,二百五會用他豐富的二百五經驗將你擊敗。

  眼下的馬東來,幾乎就等同於二百五了。唯有出其不意,跳出他劃定的窠臼,然後再給他凌厲的一擊,才有可能讓他徹底拜服。至少讓他不敢再隨意來找茬兒了。

  想到這兒,蘇默眼神在對面幾人身上轉了轉,猛然有了主意。緩步向前,直走到馬東來身前,這才停了下來。

  馬東來心頭一跳,不由的向後退開半步,忐忑道:「你,你要作甚麼?」

  蘇默挑眉一笑,卻是並不理會他,又再邁動步子,最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在妙芸的身前停下。

  妙芸也是心頭砰砰直跳,完全搞不懂蘇默想要做什麼。要說是因為先前被馬東來利用,拿來為難蘇默惹他惱怒了,要來為難自己,可看他面含微笑,實在不像那碼子事兒。

  可要說不是,那他過來做什麼?難道是,他也跟他人一樣,盯上了自己的美貌?

  想到這兒,妙芸心中不由微微一黯。自己身具內媚之骨,不知為她招來多少煩惱。也正是因此,她才不得不千方百計,從南直隸逃到北直隸這邊來。

  哪成想,先是那個馬東來,現在又是這個蘇默。卻不知自己這苦難的日子,要到何時才是個頭兒。

  正自怨自艾之際,耳邊蘇默那溫和的聲音卻響了起來,話音才入耳中,便讓妙芸不由的怔住。

  「聽聞芸姑娘是詞曲高手,在下不才,卻是想要跟芸姑娘在這詞曲之道上討教一二,還請恕過唐突之罪。」

  什麼?跟我討教詞曲之道?這……這是什麼情況?妙芸一時間真的愣住了。同時心下沒來由的卻又有些羞惱和不忿。

  女子大多便是如此,她們的心思總是百轉千回、變幻如雲。先前誤認為蘇默也是垂涎自己的美色,這才上前搭訕,心中不知多難過來著。可沒想到卻全不是那碼子事兒,人家壓根就沒提自己容貌的事兒,甚至連句客氣的讚美都沒,只是提出要和自己論一論詞曲之道。

  難道是自己不美嗎?又或是自己的魅力消失了?內媚之骨呢?莫非失去功效了?竟然對他這般沒有吸引力,真是太可惡了。

  「芸姑娘,芸姑娘!」眼見自己說完,這妞兒卻呆呆的半天不說話,蘇默不由的奇怪,忍不住微微提高聲音喚道。

  「啊!哦哦,公……公子何事?」被蘇默喚醒,妙芸不由的霞飛雙頰,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快要蹦出嗓子眼了,答非所問的回了一句。

  蘇默詫異的看她一眼,溫和的將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妙芸借著空擋穩下心神來,妙目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馬東來,又撩了蘇默一眼,這才輕聲道:「蘇公子一闋臨江仙驚采絕艷,由此想來,公子也定是精於詞曲的高士,能得公子指教,奴幸莫何焉。只是敢問公子,此刻馬三公子正要與公子切磋詩文之時,何以公子竟不理會,卻要來與奴論詞曲之道呢?」

  她不溫不火的一番話,既解了自己方才失態的尷尬,還抬出了馬東來斗詩的話頭,也不得罪馬東來。這般斡旋手段,讓蘇默不由的嘖嘖稱奇。

  轉頭去看馬東來,果然見這小子臉色稍緩,已不復先前怒色。眼見蘇默望來,當即大步走過來,隱隱的擋在妙芸身前,怒道:「蘇訥言,你什麼意思?」

  蘇默哈的一笑,毫不客氣的伸手把他扒拉開,深深的看了一眼妙芸,輕笑道:「好一個八面玲瓏的妙人兒。」

  妙芸心下一顫,面頰微紅,卻是默然不語。蘇默這句話,顯然不只是誇讚,還是點明了懂了自己方才言語的意思。

  馬東來卻氣的臉色發紫,待要大罵,卻見蘇默又轉過頭來,看他一眼,抱拳團團對著四周拱了拱,這才朗聲道:「諸位,今日正逢端午佳節,想必諸位不辭勞苦,來此也是為了歡度佳節的。所謂歡度,當然是歌舞相和才是最好的了。至於詩文之道,平日裡我等又豈少作了?若是在這佳節歡慶之日,還要去尋章覓句,豈不苦也?諸位覺得學生說的可對?」

  隨著馬東來登山的這些人,雖是世家子,卻也都是讀書的。而且大多還是那種被逼著去讀書的,早就苦不堪言了。如今聽了蘇默一番話,想及平日裡的苦惱,登時感同身受,紛紛應和起來。

  而且,因著這邊鬧騰的響動大了,外面登上山頂的其他人也被陸續吸引了過來。此刻聽的蘇默說的有趣,也都是笑著回應。

  馬東來眼見蘇默幾句話,就把樓帶歪了,不由大急。連忙道:「蘇訥言,我只說你我之間鬥文,又干他們何事?你不肯跟我鬥文,卻莫名其妙的跟芸娘討論什麼詞曲,莫不是自承不如本公子,不敢比試嗎?」

  蘇默撇撇嘴,哂笑道:「馬公子,你這話說的可有意思了。這些朋友可都是你帶來的,都是你的朋友。難道在這大好的節日裡,他們的歡樂就不是歡樂了?你便要只顧著自己快活,不在乎他們的感受?這可有違君子之道啊。」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都是面上浮起異色。馬東來這個怒啊,這什麼跟什麼嗎,簡直就是斷章取義,還帶著挑撥離間,這蘇家子,真是太壞了!

  當即氣急敗壞的道:「我怎會如此?你……你這是滿口胡言!你我皆是士子,鬥文以分勝負本是理所應當,你又何必扯些不相干的。」

  蘇默哈哈大笑,昂然道:「馬公子啊馬公子,你即自稱士子,那我問你,君子六藝和解?為何除了詩文,比別的就不符士子身份了?」

  這話一出,馬東來登時一窒。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其中第二項便是樂,蘇默以這六藝說法駁斥他,卻讓他啞口無言,有苦說不出。

  蘇默也不理他,又再次抱拳對四周一揖,朗聲道:「諸位,今日大好良辰,學生本不願與人爭鬥。奈何馬公子緊逼不讓,迫不得已,只得勉強從命。只是若只因著我二人之爭,卻惹的大伙兒過不好節,卻是莫大的罪過了。是以,學生倡議,要斗也行,便以六藝中的樂斗上一回。如此,既不負君子之道,也能娛樂在場諸位,豈不美哉?當然了,學生是萬不敢狂言自己的樂可以娛眾。但是眼前這位娘子,想必大家多半認得,天香樓的妙芸姑娘,一向以色藝雙絕聞名,精擅詞曲,當世無雙。有她在此,應不負良辰美景也。」

  這番話說完,登時引得四周連天價的喝彩聲。馬東來面如死灰,事到如今,再想反對可就引了眾怒了。可那樂之一道,自己實在不精通啊,這般比下去,眼見的是慘敗收場的結局。今日,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把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想到這兒,憋屈的同時心中卻也有些傲然。這蘇家子百般推賴,用這般手段逼自己認輸,可見在詩詞一道上,他還是自認沒把握贏得自己的。

  如此一想,心下不由稍平。便原本對蘇默的怨氣,似乎也不覺中稍減些許。

  不提他這邊暗自心思,蘇默卻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再次走到妙芸身前,笑道:「芸姑娘也聽到了,如此,可願與默各獻上一曲,以娛鄉莘?」

  妙芸眼看著蘇默一點點扇動起周圍的民眾,又一步步將馬東來逼的說不出話來,心下不由的又是佩服又是驚訝。此刻聽他問起,不由嫵媚一笑,嫣然道:「公子所請,豈敢不從。」

  蘇默哈哈一笑,道了句客氣,便伸手一引,示意妙芸先來。妙芸再次斂衽一禮,這才回身吩咐小婢將身上背的琴囊解開,那邊石悅開了竅,甩開膀子搬了塊青條石過來,權當琴台了。

  妙芸微笑答謝,這貨便憨憨的摸著腦袋退開,讓蘇默不由的大翻白眼,暗中鄙視這廝。

  周圍眾人眼見妙芸拉開了架勢,漸漸的便也就靜了下來。整個雙山峰頂,下一刻忽然只剩下鳥蝶振翅之音,余皆靜寂。

  妙芸微闔雙目,兩隻白玉般的皓腕輕抬,虛虛的懸於琴上。片刻後,忽的十指輪動,下一刻,頓時一串清音響起,頓時打破了原先的寧靜。

  但聞琴音婉轉,忽高忽低。高時如清泉鳴澗,婉轉時卻如百鳥呢喃。曲音反覆,隱隱透出一股歡快之意。蘇默側耳聽去,卻正是一曲《流觴》。

  《流觴》為古人每逢農曆三月上巳日於彎曲的水渠旁集會時,在上游放置酒杯,杯隨水流,流到誰面前,誰就取杯把酒喝下,這便叫做流觴了。

  此時此刻,妙芸奏起這曲《流觴》,確也是合情合景,也頗見這女子的蕙質蘭心。

  曲音悠悠,直盞茶功夫後,方才裊裊而散。四周眾人聽的心神俱醉,琴音停止半響,才轟天價喝起彩來。

  妙芸盈盈起身,對著四周斂衽答禮。待到眾人呼聲漸小,這才抬起雙眸望向蘇默。

  蘇默微微一笑,卻是回頭先看了看馬東來。馬東來一張臉漲的通紅,只把臉轉向一邊。

  蘇默哈哈一笑,也不再去戲謔他。敵人都放棄治療了,再去虐人家就不人道了。

  衝著對自己歡呼的衛兒揮揮手,又對著緊張的看著自己的杏兒和楚玉山等人點點頭,這才撩起衣襟,端然坐到琴台前。

  古琴屬於民族傳統樂器,更屬於禮器的一種。古人對於古琴更是有一種特殊的情結,正規的奏琴程序中,甚至要沐浴焚香後,才能開始奏琴。

  蘇默後世曾很是痴迷過這種彰顯飄逸風姿的樂器,此刻身處大明時空,面對著這實實在在的古琴,一時不由的有些恍惚。

  好在總算及時警醒,深吸一口氣讓心靜了下來,這才雙手撫上琴弦。

  眾人再次靜寂下來,等待著這個一夜之間,聲名鵲起的蘇公子,又要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震撼。

  叮——

  空寂的山頂上,隨著蘇默手指微動,琴弦顫動著發出幾個單音。眾人不由的下意識的豎起耳朵,唯有妙芸卻眼中閃過一抹疑惑,微微蹙起眉頭。

  古琴的指法中,雖也極為常見以單音破曲的,但卻絕非上來就拔這般高音。如此操琴之法,她實在聞所未聞,這位蘇公子,究竟在做什麼?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蘇默那邊叮叮咚咚的單音卻仍持續不斷。這種單音雖然單調,卻偏有種清亮之感,自成一股韻律。

  這讓妙芸困惑之餘,卻也有些佩服。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頓時目瞪口呆。無獨有偶,和她同樣表情的,是整個雙山峰頂的所有遊人。

  因為,蘇默忽然開口說起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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