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被識破了
2023-11-09 17:51:38 作者: 大篷車
成功忽悠完了張文墨的蘇默,此刻就站在韓家茶館門前,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忽悠張文墨是他的靈機一動。要想展開自己的計劃,就必須有起步的基礎。這個基礎不單單是錢,還要有人有權。
人的問題不用愁,不光縣衙的差役,只那些災民就是充足的人力資源。
而權,若僅僅以為憑藉官方的權就行可就傻了。正如先前所知,和官方的權緊密相關的,便是那些世家豪紳的勢力。離了那些地方世家豪紳的支持,官方的權能發揮出的力量就很有待商榷了。更不要說,錢的問題,指望龐士言根本不可能,也只能從那些豪紳身上動腦筋。
武清縣的豪紳大戶有不少。稀里糊塗得罪的田家算是其一,以車馬行營生的馬家、以絲綢布匹營生的商家、以首飾頭面營生周家,甚至是四海樓東家孫四海的孫家,都屬於這個行列。
但是若真說到能對縣府具備影響力的,便唯有張家一家了。張家的財力或許不如其他家,甚至在武清的時間都不如別家久,但是無可置疑的,張家仍是眾所公認的武清第一家。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個姓氏:張。
姓張的很厲害嗎?若是放在別的時候當然不算什麼,早幾十年或者晚幾十年都不算什麼,可就是當下,張這個姓氏就是厲害。不為別的,就因為當今皇后的姓氏,就是這個張字。
而武清縣的張家,據說就是張皇后這一支的族人。
蘇默在武清縣沒有任何根基,雖說教諭趙奉至賞識他,但也僅只是賞識而已。況且,趙奉至在武清縣算個人物,但放在大明朝的上層中,那就是跟蘇默差不多一樣的螻蟻般的存在罷了。就算他有心照顧蘇默,效果也不會太大。
而縣令龐士言,乾脆不用說。強征蘇默為吏,說的好聽是提拔、是看重,但其實是找個擋刀的。安置災民的差事辦得好,那是縣尊大人慧眼識人,不拘一格。
可要是辦的差了,嘿嘿,某人沒根基沒靠兒沒財沒勢的,大小長短拿來頂缸不要太合適了。
屆時,縣尊大人只要一句被傳言蒙蔽,並且受某教諭誤導而錯信了人所致,大半的錯兒便可妥妥的卸掉。更何況,趙奉至不是說朝中大學正已然關注這邊了嗎。大學正那可是三品,個子比龐大縣尊可高多了。真要是天塌了,自有高個兒的頂著先。
所以,這位龐縣尊壓根別指望。
至於什麼孫四海之流的,或許跟著敲敲邊鼓什麼的沒問題。借勢?沒見孫四海還想跟蘇默借勢呢。
除了這幾個人外,剩下的除了對頭就是完全不認識,別說搭話了,怕是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單靠著龐士言的面子,結果殊難預料。
相比這個流官、區區七品的縣令,有著深厚背景的張家的面子,那可就大的太多了。若是能跟張家拉上關係,對於接下來想要實行的計劃作出首倡的舉動,效果就大為可期了。
這且不說,聽說那個田家,貌似對張家很是恭敬,甚至有些巴結的意味。蘇老師作為其對頭,若是不假公濟私的借借虎皮,豈不是妄稱以智慧為名的老師這個職業?
可巧就那麼湊趣兒,那位墨韻印坊的張文墨正是張家的人。雖然沒什麼話語權,但好歹有了個溝通的渠道了不是。只要自己給出的利益夠,不怕張家不動心。
宮裡那位皇后娘娘雖說賢良淑德,但是作為後世人的蘇默卻知道,所謂的賢良淑德是對皇帝、對朝政、對貴族階層而言的。而後世許多史學家的評論中,這位娘娘的性子可不怎麼平和,尤其是在護短方面,更是諱莫如之。
最有名的莫過於她那兩位兄弟,壽寧侯張鶴齡、建昌候張延齡了。這二位欺男霸女、強搶良田,被大臣彈劾,這位賢良淑德的皇后娘娘當場便大怒,甚至皇帝弘治都要假意呵斥大臣,以消老婆的怒火。而那兩位遭彈劾的侯爺,自然也是屁事兒沒有。
從這些事兒就可看出,為什麼張姓如此厲害,也因此可知,張家的人絕不是吃素的。甚至可算是葷腥不忌,吃相絕對不會怎麼好看。
故此,蘇默在遇到張文墨時,當即便有了決斷。
有了張文墨這個伏筆,對於接下來的事兒,蘇默心中底氣更足了。瞅著天色還不晚,正好按照原先打算,順路來看看韓杏兒那丫頭,問問昨晚是個什麼情況。
然而等到了韓家茶館,卻發現跟早上看到的一樣,依然是門板緊上,根本就沒營業。這讓蘇默心中的不安更加了幾分。
尋思了一會兒,繞著牆轉到後門。
韓杏兒父女平日就住在茶館兒後院,蘇默想到既然定了要接受這個大胸美妞兒了,那位不待見自個兒的老丈人早晚還是要見面的,索性便直接闖了過來。
一通拍門後,果然裡面有人在。開了門,正是某個小二。蘇默記得,好像是叫二貴的。
「二貴哥,怎的今日不開張?沒法兒,我這可不只能來後面了。你家少掌柜的可在?我有些事兒找她。」笑呵呵的打著招呼,蘇默便要邁步往裡走。
二貴臉上變色,伸手扯住他,低聲道:「我的小蘇郎君喲,你怎的還敢來?」說著,拖著他往門口一處拐角站了。
蘇默也不反抗,任由他拉著,待到站住,皺眉道:「我怎麼就不敢來了?究竟出了什麼事兒?杏兒呢?」
二貴慌忙擺手,又回身探頭張望了一番,這才回過頭來,長嘆一口氣道:「小郎君和我家少掌柜的事兒,咱們大伙兒都知道了,原本也是替你們高興的。只是……只是如今,唉,那田家的少爺,他……他……」
蘇默眉頭皺的更緊,不耐的擺擺手道:「這事兒我知道,你不必多說。我就問你,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家少掌柜的如今何在。」
二貴聽他說知道了,先是一愣,隨即憐憫的看他一眼,嘆氣道:「昨個兒老爺從田家回來後就愁眉不展,等到少掌柜的回來後我們才知道,因為這事兒,惱了田家。掌柜的這茶館兒差事被罷了,說是要打發回興濟去看莊子。少掌柜的……少掌柜的……」
蘇默眼睛眯了起來,冷聲道:「怎樣?」
二貴看了看他,輕聲道:「少掌柜的,要去……要去府里做最底下的雜役。只是真去了府里,做不做雜役且不說,再想出來可就難了。而且……而且,那可就是整日介在田家少爺眼皮子底下了……」
二貴後面吞吞吐吐的話雖然隱晦,但蘇默哪裡聽不明白。只覺得心中騰的一股怒火衝起,緊緊握住了拳頭。田家這是惱羞成怒,徹底不要臉了。原本還弄了個納妾的名頭,總算面上有個說頭。如今卻是**裸的直接動手搶了。
微微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將這股暴怒壓下,這才睜開眼,問道:「那現在呢?你們少掌柜的在哪裡?已經去了嗎?」
二貴方才見他額頭青筋直跳,臉色嚇人,心裡不由咚咚直跳,生怕他一個耐不住,就要生出事兒來。
這會兒見他雖然仍是臉色鐵青,情緒卻平復下來,不由暗暗鬆口氣。只是不知為何,隱隱覺得,這位小蘇郎君此刻的平靜,竟似比方才那種暴怒還要可怕。
「沒有,少掌柜的還在裡面。昨晚知道這事兒後,只說死也不肯去田家,晚上時候還想出門,被老掌柜的攔住,關在房裡不准出來,連飯食飲水都是讓人送進去。」
說到這兒,間蘇默眼神不對,猛然省悟,連忙擺手道:「小郎君切莫誤會,老掌柜的關了少掌柜的,不是要逼她屈從,而是怕她衝動之下出事兒。今個兒田家管事過來,老掌柜的還求那管事幫忙說情來著,可惜……唉。」
蘇默這才面色稍緩,隨即目光一凝,問道:「田家管事?來做什麼?」
二貴聽問起這個,面上露出憤憤之色,低聲罵道:「來查帳!說是老掌柜既然如今能陽奉陰違、糊弄主家,這些年說不定貪墨了多少。此番查帳若是清楚就罷了,仍可安排老掌柜的去興濟莊子辦差。倘若查出貓膩,便要送老掌柜的去官府拿問。這不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嗎,老掌柜的這些年勤勤懇懇,為這茶館兒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怎會做這種事兒?真真是欺人太甚!」
二貴這忿忿的低聲咒罵,蘇默卻是瞳仁猛的一縮。這哪裡是什麼查帳,分明就是威脅。
要是老老實實聽話,讓韓杏兒去田府,那帳目自然不會有問題;可要是違逆不從,只怕那帳目多半是絕對會有問題的。而且從那句「陽奉陰違、糊弄主家」一話來看,那傻妞兒拿來糊弄老爹的話,田家根本就不相信。
想到這兒,猛地反應過來。那傻妞兒的謊言壓根就是破綻百出,當日陪著老爹去韓家茶館那次,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哪裡會有什麼私情,更不要說什麼更進一步的實質問題了。
當日蘇默一首臨江仙震撼武清,又首開評書模式,引得數十號人圍觀。以田家在武清的勢力,當日情形哪裡能騙得過去?
更不要說蘇默穿越之前,原本那個蘇默的性子又悶又懦弱,除了去私塾,乾脆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怎麼可能跟韓杏兒去拈三搞四的?
這些事兒不想不知道,稍微一仔細想想,那傻妞兒的謊言就千瘡百孔了。除非是傻子,不,怕是連傻子都騙不過去吧。
蘇默揉了揉腦袋,哭笑不得之餘,卻又唏噓不已。韓杏兒的謊言既然瞞不過田家,就更瞞不過更親近的老爹了。
韓老頭兒不去點破,將錯就錯的去田家說明,根本就是借坡下驢,也是一種委婉的拒絕。其內心,從頭至尾就壓根沒把女兒送出去的想法。
至於某人因此頭上戴了頂「毀人女兒青白」的帽子,管他去死,保住自家女兒才是王道。
只是可惜的是,田家以力破巧,直接蠻橫的碾壓下來,不但讓老頭的算計化作泡影,更是反過來一刀,玩了招更狠的。
反應過來裡面的彎彎繞兒,蘇默不由的又想起了竇娥。難道自己就那麼像一大號的杯具?臉上寫了個大大的「衰」字?
這有地兒說理去嗎?
「二貴哥,你能見到你家少掌柜的吧。這樣,幫個忙,給你家少掌柜的傳個話,讓她今晚亥時打開對著後院牆的窗戶,到時候,我在那兒等她。」自怨自艾完了,微一沉吟,蘇默向二貴說道。
二貴嚇了一跳,滿臉苦澀的道:「小蘇郎君,你莫害我,我可不敢給你傳這種信兒。要是讓老掌柜的和田家知曉,可不要扒了我皮去。要不然,你有什麼想說的,我瞅空兒幫你轉告少掌柜的就是,見面什麼的就不要了,你看這樣行不行?」
蘇默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肩膀,笑道:「二貴哥有什麼可怕的,反正都是傳話而已,又不是要你幫忙私奔。你話傳到了就沒你的事兒了,即便後面有什麼問題也落不到你身上。相信我,韓老掌柜的其實就是屬死鴨子的,就剩嘴硬了。至于田家,嘿,我自有手段對付他,絕不會連累到你。」
二貴滿面為難,正想再說,卻忽聽的門內一聲冷哼,隨即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來:「真真好大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