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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7:23:48 作者: 八千光年後
    還是傅澈臨先投降,他擱下聞人蓄慢慢平靜下來的腿走到床頭替聞人蓄拉過氧氣管輕輕插進鼻腔里。然後托著聞人蓄的頭顱後頸將他抱起來一點,把他嘴邊的口水擦乾淨。

    小癱子倒在懷裡還是不理人,茫然空洞的大眼睛轉朝一邊,只留給傅澈臨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鬧床氣呢?沒良心,今天抱著你走那麼長一段路,回來一聲謝謝都沒說就睡得不省人事,醒了還不喜歡我了。」

    知道聞人蓄起床頭會暈,傅澈臨抱他的時候刻意地放慢動作,幾乎一點一點地往自己身上挪,等聞人蓄坐正了後才在他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憑什麼就今天比較不喜歡我了?」

    即便動作再慢,聞人蓄還是覺得有點頭暈。他往傅澈臨的胸膛上靠近了點,有了支撐多少要舒服點。

    雖然身體上舒服了很多,但仍舊委屈巴巴,聞人蓄縮在傅澈臨懷裡,眼尾通紅地控訴道:「你突然不講話……我又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會害怕的。」

    聞人蓄輕聲低訴,「我會覺得你不要我了。」

    只顧著迴避上一個問題,卻沒想到引起了更大的誤會。傅澈臨驀然間覺得好像怎麼做都錯,沒有什麼最優解,生活也不像自己理想的那樣,往後延一延有些事情就能被解決。

    這回他沒敢再不答話,「我沒有不要你,我就是……」

    傅澈臨手指動動,掀開了聞人蓄的劉海。一條粉色的新肉疤痕貼著聞人蓄髮根往上蔓延,最終隱匿於他濃密細軟的發間。

    其實挺長的一條癲痕的,只不過湊巧大半都藏進了頭髮里,露出來的只有一個指節多一點點,劉海一蓋就很難再看出來了。

    疤痕可以被遮掩,傷痛也能慢慢淡卻,唯獨後遺症這件事傅澈臨仍舊沒有想到該怎麼解決。

    「很難看嗎?」感受到傅澈臨溫熱的指腹在自己額角摩挲,聞人蓄的感官被放很大,覺得這條疤又長又大,怕是要毀容了。

    傅澈臨搖搖頭,心疼得有點窒息。

    他否認道:「不難看,就那麼一點,不仔細都看不出來。」

    聞人蓄將信將疑,眉心皺起一條豎著的紋路。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看不出來你為什麼突然要摸它?」

    為什麼?

    理由太多了。

    傅澈臨想起那天滿頭鮮血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被聞人景拳腳相加的聞人蓄,總後悔沒有早一點趕到。所以想摸摸這道傷口,滿是歉疚的那種。

    也想到最近聞人蓄每次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卻總緩不過來自己身處何時何地的無措。豌豆公主總會眼神亂跑不知道聚焦何處,細細軟軟的聲音說的第一句話總是「現在幾點了?」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讓他從別人說出的話語裡得到信息以分辨白天黑夜。所以也想摸摸這道傷口,帶著心疼。

    理由太多了,等解釋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傅澈臨低頭吻了下那塊粉紅色的新肉,他澀聲問聞人蓄:「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輩子你都看不到了,你會怎麼辦?」

    聞人蓄的眼睫開合了幾下,臉板得嚴肅,「那我……就申請看看,瑞典的安樂死能不能同意我的申請。」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嚇得傅澈臨環繞著聞人蓄的手臂鬆了下,隨後又像要失去聞人蓄一般死死將他摟住。

    他結結巴巴又慌裡慌張地捏了下聞人蓄的臉,罵道:「呸呸呸!亂說什麼呢?」

    傅澈臨突然意識到什麼,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我就不該亂說,你可別多想啊,這話你讓你爺爺他老人家聽到了,不得急死?」

    傅澈臨忽然提高的聲量和慌裡慌張的語氣讓聞人蓄勾唇笑了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護工拎著兩個保溫壺走了進來。

    「喲,這不趕巧了嗎?剛好醒了,可以吃飯了。」王叔笑眯眯走了過來,順手摸了一把聞人蓄。

    先前的痙攣讓聞人蓄又失禁了,鼓鼓囊囊的尿不濕變得飽和,□□越發臃腫。

    他抱著聞人蓄將他放平,剛要抽出新的尿不濕替聞人蓄換上的時候聞人蓄開口對護工說:「叔叔您先出去行嗎?傅澈臨會幫我,我還有話要和他說。」

    這時候護工才發現兩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對勁,他沒說什麼,只應了一聲便側身讓傅澈臨湊過來,自己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平躺著的聞人蓄肚子上幾乎沒有什麼肉,骨盆突出,尿不濕的邊緣在他骨盆兩邊搭起一道小橋。也就大腿和小腿腿肚上還有一層薄薄的軟肉,腳腕處因為缺乏運動又略有浮腫,和蜷屈內扣的腳一起變成了兩個扁圓扁圓的肉糰子。

    傅澈臨手掌按壓著聞人蓄的小腹,將他還殘存在膀胱里的尿液排擠乾淨。他故意將動作放得很慢,但沒說話,只等著聞人蓄說。

    因為動作慢,傅澈臨指腹蹭在聞人蓄薄薄的皮膚上,反倒讓聞人蓄覺得癢。先前還板著臉的豌豆公主沒忍住笑了起來,懶倦地催傅澈臨快一點。

    他眨了眨眼睛,「好了,不逗你了。」

    濕紙巾有點涼,聞人蓄被刺激得抖了兩下,他眯著眼睛對傅澈臨說:「我不能怎麼辦。我沒辦法像小的那會想去學校時撒潑打滾哭得嗓子都啞了,非要你們想辦法讓我恢復視力。也不會真的就成天悶悶不樂、鬱鬱寡歡。」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傅澈臨,非常認真地說:「可能一開始有些不適應吧,會謹慎一些,就比如像今天你不講話我會害怕。沒辦法,我還有點敏感,沒了視力真的會沒有很多安全感。生活上……可能對我來說影響最大的,就是不敢像以前那樣扭頭咬著操縱杆就橫衝直撞,萬一被撞到,疼的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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