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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7:23:48 作者: 八千光年後
    別人的驚慌、尖叫和憤怒傅澈臨一點沒看進眼裡,眼底心上全是聞人蓄。其實就算此刻問起,也只是等在急救室外什麼事都做不了顯得太過無能才覺得非得要做點什麼。

    張開手掌傅澈臨搓了一下掌心,掌紋中還嵌著從聞人蓄身上流出來的血,它們被空氣風乾,又被傅澈臨的手汗浸濕,輕輕搓一下,整個掌心都變得血紅。

    面前還是沒人敢說話,傅澈臨無聲笑了下,他伸開手指盯著指尖的血漬看著。

    修長的指尖慢慢上移,指向每一個當時在會客廳里的人。如獵豹一樣的眼神瞄準每一個獵物,「我現在一點不關心你們打什麼算盤,我只希望你們指甲蓋大的腦子裡還有一點空間可以思索一些正確的事情。」

    「你們想的那些事情……」傅澈臨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似是決定了件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般,「絕對不可能會發生。」

    傅澈臨的視線從面前幾個人身上挪開,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手術室。不知道這場手術要進行多久,傅澈臨希望只是簡單的縫合,但看時間和聞人蓄特殊的身體又明顯不是他期望的那樣。

    「把自己的腦袋都拴在褲腰帶上,也提醒你們現在還私心護著的那個人……」

    話還沒說完,手術室門口的提示燈忽然換了顏色,傅澈臨倏地站了起來,大步地走向門口。

    不確定聞人蓄是否醒著,擔心聞人蓄出手術室第一眼看到這麼群晦氣的玩意兒,他回過頭命令道:「站著幹嘛?滾吧。」

    人潮遲疑著慢慢退去,身著手術服的醫護人員從手術室外走了出來,然身後並沒有看到心心念念的聞人蓄。

    傅澈臨愣了一下,瞬間頭皮發麻地想到了無數令他不願面對的畫面,腿軟得險些沒站穩。

    「醫生……」傅澈臨長得人高馬大,與任何人對視都不會有怯場的時候,此刻開口他卻發現自己聲音乾澀得如生鏽的機關,連聲音都模糊不清。

    甚至不知道開口叫醫生這一句,究竟是要幹什麼。

    醫生抬頭看向傅澈臨,臉色也同樣凝重。待確定傅澈臨與傷者的關係後才如實交代傷者情況:「你們送來得很及時,出血情況不算太嚴重,患者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聽到這句話,傅澈臨才算覺得自己會正常呼吸,明明受傷的不是自己,卻總覺得自己也跟著聞人蓄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

    可正當他想發自內心地說一句謝謝的時候,卻看到醫生的眉頭仍舊緊緊地擰著,一點沒有放鬆的樣子。

    下意識的傅澈臨想追問後續,還沒開口醫生便繼續交代道:「但患者的身體情況又比較特殊。」

    「首先他癱瘓多年,骨質疏鬆非常嚴重,摔下去的時候應該是磕在了某個比較堅硬的物件上,導致右肩鎖骨骨折。我們已經做了固定措施,但預後還要看他自身的恢復情況。」

    上一秒剛揚起來的笑容,下一秒又凝結在了傅澈臨臉上。就連右側肩膀他都感覺到一陣鈍痛。

    聞人蓄的護工說過,聞人蓄不同於別的癱瘓病人,他只是動不了,但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在細小的疼痛他都能感知得到。

    那麼在昏迷過去以前,聞人蓄該多疼呢?

    豌豆公主那麼喜歡要抱抱要親親的,那在骨折沒有癒合前,是不是都只能安安分分躺好在床上?

    他要是醒過來得多傷心?

    是不是會像往常一樣癟著嘴,然後眼睛唰地掉下來?

    傅澈臨都沒想好要是聞人蓄掉眼淚的時候,要怎麼才能安慰他?

    是不是要說你乖一點,等你好了,胳膊肩膀能動的時候我給你雙倍補回來,你掛我身上都行?

    說不清是恨意還是心疼,傅澈臨只覺得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在隱隱作痛,連同垂在身側的手都握成了拳,握得越來越緊。

    他艱難地開口問醫生:「那他……現在還不能出手術室嗎?」

    或許是傅澈臨的表情太過嚇人,看著他發紅的雙眼和滿身的血跡,醫生在所難免的感到一丁點懼怕。

    看多了急救室外形形色色的家屬本該雲淡風輕的醫生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聽到接下來的話會讓面前高大的男人在醫院裡鬧起來。

    他拉開了一點聊勝於無的安全距離後才開口道:「作為家屬你們應該清楚,患者本身大腦發育就有先天性的問題,他多根血管和神經都是畸形的。這次的創傷引發了血管破裂,如果硬要修補會引發更大的問題,以現有的條件我們只能盡力地止血。至於其他的……」

    「什麼意思?」傅澈臨直直地盯著醫生,他顫抖著略顯激動又問了一遍:「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醫生吞了一口唾沫,在直白與婉轉中選擇了後者,「我們替傷者清除掉了大量的血塊,也儘可能地止住了外傷導致的出血。但他先天性的疾病導致了我們真的沒辦法一次性替他清楚所有的血塊和修補好所有畸形的血管神經。所以傷者術後醒來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這點希望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我們……真的盡力了……」

    人生由很多個得意失意的瞬間凝結而成,傅澈臨覺得自己這二十六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這一刻那麼失敗和沮喪過。

    先前握得很緊很緊很緊的拳頭驟然間鬆散開來,傅澈臨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脫力般靠在走廊的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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