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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八章 一路向西

2023-11-09 01:12:34 作者: 阿菩
  「元帥的腦袋是不是抽筋了?」

  對於這次張邁的西巡,除了軍方那些將張邁崇拜為神的人,朝野上下幾乎就沒有不反對的!

  就連楊定國,也對屢勸不聽的張邁怒不可遏。

  作為六印的掌管者之一、「代萬民印」的掌管者、天策老軍地位最高資格最老的國老、他幾乎將口水都吐到張邁臉上去了,卻還是改變不了張邁的決定。

  四月初,鄭渭與張毅帶著一大幫子官員抵達燕京,他走的是水路從峽北口到敕勒川再經過雲州的那條路走過來的。

  鄭渭也是反對張邁西巡的,書信阻止不了他,就將東行的日期提前。結果張邁仿佛是為了避開他,在鄭渭抵京之前就南下鄴都了他走的是南路,準備從鄴都洛陽關中一直走過去。

  作為「大唐總理大臣印」的掌管者,鄭渭一到燕京,那便宣告東西兩樞合併,從此為東樞量身定做的臨時印璽效用廢止,鄭渭自然而然就成了群臣之首,在群臣的委託下,帶上那顆華東總理大臣印到西山來見郭汾。

  郭汾收回了華東總理大臣印後,又指著身邊捧著傳國玉璽的李昉說:「他倒是說走就走了,只是把這勞什子留下,說什麼若有什麼事情,讓我代他拿主意。政務上的事情,若我拿不定主意,便請教翰林院的先生。軍務上的事情,若我拿不定主意,便派人去定遼城。」

  鄭渭眉頭大皺,張邁這話。分明就是一句授權,又問:「兩顆金印呢?」

  郭汾道:「他都帶走了。」

  天策大唐如今是二銅、二玉、二金的至高六印體系,兩顆金印,「天策上將印」管的是軍務,「天可汗印」管的是邊務。

  鄭渭道:「邊務也就算了,最多轉給他就是。他要去西域,到時候必定要敕封各族,帶著天可汗印也是應該。但天策上將印也帶走,萬一有事,怎麼調動大軍?按照他自己剛剛頒下的規制,樞密院的印璽,可調不動都督以上將帥、軍區以上大軍。」

  郭汾道:「我也這樣問他,他說近兩年也不會發生什麼事情,萬一有事。就由廷議主席籤押再加蓋東西兩院印璽便可。」

  鄭渭不悅道:「那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郭汾嘆了一口氣,道:「這次我也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了。他只是讓我便宜行事。」

  兩人聊了一會國事,郭汾又幽幽道:「他固然任性,薛珊雅也當真狠心,為了陪他,竟然丟下一雙兒女,都扔給鄭湘照看了。鄭湘也是剛到這邊,水土還沒服呢。這兩天身子不大舒服,你待會記得去看看你妹妹。有時間時也多照看著她。」

  鄭渭道:「兩樞剛剛合併,我現在哪有時間。也就是去看一眼罷。」

  郭汾道:「那我接她上山住吧。你公務上心,但也要多想想自己的事。你如今是我大唐冢宰,一直單身,太不像話,就如這次一般。若有個嫂夫人,就可以去幫忙照顧鄭湘了。」

  鄭渭神色微微一黯,告辭下山了。

  若不計算天策八年那場幾乎對經濟沒有很大影響的洛陽戰爭,河北、山東可以說已經和平了三年,第一年的免稅令讓百姓緩過了一口氣。接下來連續兩年的和平發展,更讓百姓家中有了一點積蓄。而原本的西樞那邊,也積了三四年的收成,所以天策大唐在糧食方面已經沒有很大的問題。

  隨著商路的開通、海貿的繁榮,光是燕京新城、天津新城那有限商業地皮的放出,就為大唐政府回籠了巨額的資金,天津、登州兩個港口,更是源源不絕地輸送著關稅,更別說內河的關卡厘金,更是一筆巨大的收入,所以鄭渭接掌整個政府,在和平東西兩樞時,財政上也是相對寬鬆的。

  所以問題的關鍵在於人事,原本東樞西樞各有一套人馬,許多部門功能上幾乎完全重迭,只是在地域管理上劃成兩塊,如今要將兩班人馬整頓成一班,這裡頭就要花費鄭渭很大的精力與智慧。

  權力這東西,放下去容易,要收回來就難了,任誰拿到了手都不肯放開的,當初設立東樞,原是為了應對快速擴大的疆域而採取的便宜行事,按理說西樞才是真正的中樞,但這兩年張邁長期呆在東面,靠近權力源頭的東樞自然權力日重,隱隱已有喧賓奪主之勢,如今張邁忽然又跑了,把攤子丟給掌握政務總理大印的鄭渭,形勢又反了過來。

  兩樞合併雖是大勢所趨,但也不得不因此而面對歷史遺留問題。這期間不免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自是那些仍然保留正職的,愁的卻是那些成了副手或者外放的,就連范質其實也不大習慣。

  兩樞調整帶來的負面效應,再加上張邁西巡事件,兩相攙和,便為天策十年本應無比光明的政治環境,蒙上了一層灰霾。一些流言不知道從哪些角落裡竄了出來,很快就引得燕京議論紛紛,餘波所及影響到了整個河北。

  這些事情張邁卻都不知道,他的人已經到了鄴都。

  這次西巡,他帶的人馬真是不少,中軍是陌刀戰斧陣五千人,左邊是龍驤鐵鎧軍一萬人,右邊是鷹揚鐵騎一萬人,前面是衛飛所率領的三千騎射為前鋒,後面是馬呼蒙率領的汗血騎兵團三千人繼之,此外還有九千其他人馬,共計四萬人的部隊,浩浩蕩蕩地南下。這個規模,簡直是精銳大出,和上次征討洛陽相比,也就少了幾十萬民夫而已。

  也虧是張邁一路上沒有干出類似於絲綢鋪路的鋪張浪費,否則隋煬帝第二的名號肯定是跑不了的了。

  饒是如此,士林也是無比擔心。張邁在這次事情上的獨斷專行。讓許多人看到了隋煬帝的影子想當年,楊廣那可是多麼的英明神武,論功業,現在的張邁只怕還有比不上隋煬帝的地方,論國勢,今日的新唐也還及不上隋煬帝的全盛時期。那時候也是天下賓服,那時候也是四夷來朝,那時候國君也是不顧勸諫遠行西域,然後再征高麗,當國力耗盡後,國事崩壞遂一發不可收拾!

  幸好張邁並未擾民,也並未鋪張浪費,沿途各地也只需要提供糧草而已,以現在天策大唐的財政狀況並不吃力。

  大軍行進於官道上。日則行軍,夜則安營,不得外出,違令者斬!只有在鄴都、鄭州、洛陽三地才停留三日,許士兵輪流出營放鬆一下神經。

  兵馬開到潼關,關中一下子緊張起來,長安城的方向兵馬調動得很明顯,劉知遠分明認為張邁是要來討伐他的甚至天下人都認為應該如此。

  結果令人大感意外的是。張邁竟然沒有!

  四萬大軍過了潼關之後,便大搖大擺從渭北走了過去。

  張邁在耀州見了慕容春華。又在鳳翔見了郭威,檢閱了兩人的部隊,然後又沿途西行,然後到了秦州,停住三日,經過蘭州。再停三日,終於到了涼州。

  大軍抵達涼州時,滿城男女老幼互相扶攜,幾乎是傾城而出地在張允文的率領下,來迎接他們的元帥!

  所有人眼中都含著熱淚。張邁也是感慨無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涼州就變成了他的「老家」了,儘管風起於西域,但所有安西舊部卻都在這裡紮根了啊!

  到了這裡,不只是他,安西的故人們哪怕已經把家業遷往燕京的,也都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他在下令全軍,輪流解散,張邁也在這裡停駐了下來,和張允文一起陪伴著臥病的福安公主。

  六月初二,本來要繼續前行的,考慮到盛暑炎炎,福安公主的病情又有反覆,張邁便下令等天氣轉涼以後再繼續趕路。

  一直到七月底,秋風起時,西巡隊伍才又重新出發,一路迤邐,過甘、肅、瓜、沙,在敦煌又停留了半個多月。

  這時候的沙州,在遷出大量人口之後,這個地區反而沒有當初那麼繁榮了,然而也因此有了一份難得的平靜。

  于闐國主李聖天聽說張邁來了,親自趕來朝見,這一天正是八月十五。當初天策與于闐乃是盟友關係,但如今李聖天身為老丈人,見到張邁也都自稱臣屬了。

  翁婿兩人歡聚了十日後,李聖天辭別,跟著張邁繼續西行,走的是天山南路,在伊州見過了安守敬,然後繼續一路向西。

  在張邁的西巡隊伍過了玉門關之後,流言就像雜草一樣瘋狂地長了起來,今天有人說張龍驤在絲路遇刺了,明年有人說張龍驤在河西病倒了,再過兩天又說西域出了瘟疫。

  總而言之什麼樣子的流言都有。

  曹元忠察覺到流言的源頭,一部分似乎與在選官中落選的石晉舊官有關,又有一部分可能與境外勢力脫不了干係,而那些近來不得志之輩則樂於傳謠,但他管的是樞密院軍務,沒法到坊間捉人,便行了文書,邀政府學府連同監察台廷議。

  鄭渭東來後,燕京的中樞系統越發完善,政府方面,有鄭渭總領政務院,下面張毅范質李沼三個執政,個個位高權重,處於強勢地位。

  樞密院這邊,因為統兵權重,所以按照規制需由一名通軍事的文官掌院,不得由功勳卓著的武帥出任,所以天策儘管軍威無敵、名將雲集,樞密使一職卻是空缺,只有兩個在軍方處於邊緣地位的副樞密使,在聲勢上完全無法與鄭渭抗衡。

  翰林院這邊除了馮道之外,還多了一位武學士丁寒山、一位商學士奈布、一位法學士張中策這是張邁臨走之前加進來的。其中奈布是胡漢混血且漢家血統已經很少的大商人,那個張中策於士林之中名不見經傳,卻是在涼州地區最早的一批老資格法官,有將近十年的執法經歷,為人中正,斷案嚴明。甚得地方上父老的尊敬。

  張中策也就算了,雖然並無文名,聽說做法官之前畢竟還是讀書人,草聖張芝派下子孫,中原士林勉強也還能夠接受。但對於武人和商人進入翰林院,燕京士林當初的反應就極其激烈。認為這是有辱斯文,馮道也頗有微詞,但張邁卻不管他們的反對,並且對馮道說了自己的規劃:在未來翰林院除了掌院大學士之外,下面將設各科學士以備顧問,每科一到二名,備問文化的文學士只是其中之一,其他者不但包括涉及軍事的武學士,還有涉及法律的法學士。涉及工業的工學士,涉及商業的商學士,涉及農業的農學士,涉及數學的數學士,涉及醫療的醫學士,涉及格物的格物學士等等。

  作為學術頂層的翰林院如此分科,作為正在建設的各級學校也是如此。學校用以培養人才,科考用於遴選人才。馮道這才知道,張邁所要建立的科舉取士。再也與過去偏重詩詞、文章、策論的科舉不同了,科舉科舉,竟是真正要分科舉士了其實這倒是「科舉」的本義了,隋之科舉就包括「才堪將略」(軍事)和「膂力驕壯」(武術),唐之科舉更包括明法(法律)、明算(數學),只不過後來的發展中各科偏廢。讓明經、進士兩科為世所重,最後更是進士科獨大,「分科舉士」變成「進士舉士」,這才遺禍天下。

  作為當代屈指可數的大學者,馮道自然明白科舉的這種演變軌跡。知道張邁的這個決定從某種意義上乃是「復古」,但於復古之中又有所推進創新,所以也就沒有激烈反對了。

  天策十年秋,曹元忠無意間發起的這次廷議,是廷議規制定下來後,天策大唐有史以來第一次正式廷議,廷議連座位也是有禮制規劃的政務院的人坐在正東,樞密院的人坐在正西,翰林院的人在東北,監察台的人在西北,南面是留給糾評台系統的,這次沒有參與,正北方有個寶座是給天子留著的,這時也空著。

  東木位掌生,西金位掌殺,君在北,民在南,君之兩側為協肋,華夏文化博大精深,通常光座位就將幾方面的政治地位也表明了。

  這次參加會議的人包括政務院四重臣,樞密院兩位副樞密使,翰林院的掌院大學士與三位議政學士,以及監察台的都御使魏仁溥。會議中有四個主位,天子位、萬民位和大司馬位都空著,宰相位上的鄭渭就成了這次廷議的主席。翰林院是顧問系統,監察台是監察系統,都是附屬。

  少司馬位上的曹元忠作為發起人就說了近來之事,希望各方出力,將流言壓下去。

  「壓?怎麼壓?」

  說話的是執政位上的李沼,他十分敏感,這次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但如果動手,牽連得最多的必是河北士林,所以他不願意此事擴大。在免稅令事件中他在後期雖然果斷地站在了張邁這一方,但並不意味著他背叛了河北士林,相反那次事件只是河北士林的一次洗牌,不識時務者因之淪落,識時務者趁勢而起,成為了河北士林新的主宰,而李沼也就成了他們的代言人。

  曹元忠道:「這次謠言的背後,有境外勢力的介入,我的意思是追蹤尋源,將可疑的人監控起來。」

  李沼道:「有實證沒?」

  曹元忠皺了皺眉頭:「流言這東西,來無影去無蹤,我們也只能靠著各種推斷來測定而已。但什麼人忠,什麼人奸,就算沒有證據,我們心中其實也清楚著。」

  李沼道:「是忠是奸,有罪無罪,都要講究證據。沒有實證,那就是莫須有。只因一個謠言,就以莫須有之罪用之國內,乃是妨礙言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我大唐立國以來,可還沒聽說有因言罪人的。」

  范質亦不願意大動干戈,說道:「謠言止於智者,元帥這次西巡,各方本來就不贊同,現在人心紛擾也屬自然,我們不能安撫人心也就算了,如果反而因此大開言獄之路,只怕會為後世子孫開了個惡頭!」

  他也是執政。但執政也分位序的,作為曾經東樞的執掌者,在整個中原士林又有更加深厚的根基,便於兩樞合併之後,力壓資格更老的張毅一頭坐了第二把交椅,他說出來的話分量自然比位居執政之末的李沼重得多。

  曹元忠會發起這次廷議。原本以為會很順利,沒想到才開了個頭,就碰到了兩顆硬石頭。

  張毅來自西北,與河北這邊糾葛不深,看了范質李沼一眼,說道:「我們大唐的確沒有以言罪人的習慣,不過這次的事情,依我看可不是那麼簡單吧。我聽魯樞密日前說起,這次的謠言與桑維翰大有關係。此人亡我之心不死,在洛陽圍城之後就下落不明,但幾個線索都指明他與契丹仍有來往。如今元帥不在,若是有人暗中搗鬼,那就要謹慎對待了。」

  魯嘉陵點頭道:「據線報,桑維翰很可能躲在長安。這幾年元帥以寬治天下,商旅往來頻繁,我們也不敢說已將他與外界的聯繫完全切斷。不只是契丹。就是我朝內部,也有不少人與桑維翰眉來眼去。」

  曹元忠道:「桑維翰勾結契丹。這些人又勾結桑維翰,此事與叛國何異?不加嚴處,何以震懾效尤!尤其是那些為官做宰的,更是容不得!」

  范質道:「對官員的內部監察,權在監察台,魏總憲怎麼說?」

  魏仁溥道:「只要有證據。我監察台自會處理。」

  「證據,證據!哪有證據!」曹元忠道:「這些人會那麼笨留下證據?全都是口頭來口頭去,若能拿到證據,我還召開這個廷議做什麼,直接都抓起來了!」

  「沒有證據。那終究只是臆測。」魏仁溥道:「我們監察台可不是你們樞密院的密子,沒有證據,我們抓不了人!」他轉頭問張中策道:「張學士,你說是不是?」

  翰林院如今的設定分為三級,大學士,議政學士與普通學士。只要入得門牆,咸稱學士,名額不限,但各科另設議政學士一到兩名,只有議政學士才有進入廷議的資格。

  作為法科的議政學士,張中策為人中正而謹慎,毫無立場地道:「按照民法來說,的確如此。」

  丁寒山接口道:「但若按照軍法,只要是涉及國家安全,這幫人就該監視起來。」

  馮道忽然截口道:「曹少司馬剛才也說了,如今尚無實證,也就是說這些人是否真與境外勢力有所勾結尚屬未知之數,未定性之前,還是不要搞得人心惶惶的好。」

  翰林院雖是顧問機構,若不兼實缺就不涉實務,但馮道是翰林院的掌院大學士,相當於是承認其天下學術領袖的地位,十分崇高,乃是天子的總顧問,他說出來的話任誰也不得等閒視之。

  曹元忠冷笑道:「若按這麼說,我們就只能放任謠言橫行了?」

  馮道說道:「如今中原初定,人心思安,而且元帥平定亂世,上至百官,下至黎庶,大家的日子都過得比石晉時好,更別說契丹治下了。眼看盛世將臨,若說有多少人想回到石晉去,或者說想去契丹的鐵蹄之下做奴隸,老夫都是不信的。所以眼前的謠言,最多只是一小撮有心人無事生非,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的。只要鎮之以靜,久而久之流言自散。我們沒必要自亂陣腳,沒事也鬧出事情來。」

  曹元忠冷冷道:「如果現在元帥坐鎮燕京,這些謠言我就當是街邊聽到一個狗屁!但現在元帥人在西北,不免就有些渣滓趁機要泛起來了。所以我樞密院才提議要防微杜漸!」

  李沼道:「說來說去,都是元帥不該西巡,否則便沒有這些事情了。」

  丁寒山暴喝道:「李執政!你什麼意思!這次廷議議的是謠言,不是讓你在這裡背後非議元帥!」

  李沼冷冷道:「什麼背後非議!元帥還在燕京時,我當面也是如此說!」

  眼看謠言之事論而未決,廷議幾方面卻就要鬧起來了,鄭渭道:「都給我住口!」他聲音不大,全場卻一下子靜下來了。他不但是政務院首腦,而且如今張邁不在,天子缺位,他這個宰相作為廷議主席,便也有權力通過廷議干涉軍方要務。

  鄭渭道:「如今與會個人的意見大家也都知道了,各位可還有什麼要說的沒?」

  會上所有人幾乎都發言了,只有奈布一直不作聲,這時也是搖了搖頭。

  鄭渭道:「曹少司馬既然發起廷議,想必是有應對的辦法,且說來參議。」

  曹元忠道:「我以為此事必須嚴辦。第一,所有涉謠官員,一律停職,由我樞密院諜務司查辦……」

  他還沒說完,李沼已經啊了一聲,范質魏仁溥也十分不滿。

  曹元忠不管他們,繼續說道:「第二,這次的事情,無論是消息傳遞,還是謠言散發,全部都通過商人進行,因此幽州、天津、鄴都、洛陽、開封五處市集,也都要清查一番!若有商戶涉事,從嚴查辦,以起到殺雞儆猴之效!」

  奈布忍不住啊了一聲,原本打算沉默到會議結束的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牽涉到自己的頭上在這次廷議中,不算鄭渭的話,他就是商人階層唯一的代表者,如果廷議最後做出了不利於商人階層利益的決定而奈布不發一言,傳出去會被罵死。

  曹元忠又道:「最後,我們要順藤摸瓜,扯出流言最後的首腦,做出一點威懾。我估計最後的源頭,不是長安,就是遼東,若不做出一點反應,別人非以為元帥不在,他們就可以胡作非為了!」

  馮道說道:「你最後這一條,莫非要動武?」

  曹元忠道:「不需要大行動,但也要讓郭威慕容春華警戒一下劉知遠,讓柴榮耶律安摶警告一下契丹!若是太原、徐州有人牽涉在內,不妨趁機收了他們。」

  馮道說道:「如此一來,只怕會鬧得天下騷動。」

  「那可未必!」丁寒山道:「我們立場越硬,那些魑魅魍魎才會畏服,天下反而會因此安定。」

  鄭渭道:「一條條來吧,曹少司馬建議的第一條,各位以為如何?」

  魏仁溥第一個就否決道:「不行!監察官員,由上至下有我監察台,由下至上有糾評台!沒有實證,只靠臆測就要查辦官員,此例一開,遺禍無窮!此議我絕對要否!萬一今日廷議通過,我就算將之拉到糾評台交由天下公論,也斷不教此議成行!」

  他反應得如此激烈,范質李沼也都跟著附議,張中策也覺得此事繞開律法,甚不妥當,馮道更是點頭稱是,因此曹元忠這一條動議,除了魯嘉陵丁寒山之外都找不到支持,連張毅也棄權了。

  鄭渭道:「曹少司馬建議的第二條,各位又以為如何?」

  魏仁溥道:「商賈賤業,與我監察台無關。」

  馮道看看曹元忠一臉不忿,知他方才受挫心中不平,他初入天策,正要結好各方,不好不安撫一下他,說道:「這兩年元帥的確有些太放縱那些商人了,我看是應該查一查。」

  眼看范質、李沼也都不說話,似乎要默認了,奈布急了,衝口道:「天下間就沒有比大唐更善待商人的國家了,所以商戶們也根本沒有理由會叛國啊。」

  李沼道:「就大勢而言,的確如此,但具體到某些人,那可未必了!自古商賈之輩目光短淺,為逐眼前之利,便是性命都不要了,何況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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