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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三章 外交的陽謀與陰謀

2023-11-09 01:12:34 作者: 阿菩
  在他開口之前,石敬瑭桑維翰都有預測過張邁派范質來說什麼,在桑維翰想來,張邁左右不過是對石晉的這次出兵進行抗議,甚至進行威脅恫嚇罷了。無論是抗議,還是威脅,石敬瑭和桑維翰都自有應對之法。

  但他們卻萬萬沒想到,張邁派范質來,竟然是主動要來「幫」石晉「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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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石敬瑭發兵,不要說張邁這樣的當世頂級人物,就是個眼睛亮一點的,也都不會不知道石敬瑭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說什麼接收燕雲,接收燕雲需要那麼大的陣仗麼?

  但張邁卻好像一個傻瓜一樣,竟然還要來幫忙,要做石晉的後盾,幫石敬瑭接收燕雲!

  這不是人家來打你了還幫人家數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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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維翰在一瞬間卻是背脊冷汗直流!

  張邁當然不是傻瓜!這種貌似傻瓜的行,一字一句全都依託大義。

  「中國土地,只要回歸中國,一切好說。」

  這種堂堂正正的外交話語,和張邁一貫以來的政治主張是一脈相承的,讓人聽了而不覺得突兀。

  「當下以燕雲回歸華夏第一要義,至于歸唐歸晉,暫時可以不議。」

  這是第一個坑!

  「若契丹是真心無條件歸還燕雲於晉,我主樂觀其成……」

  這是第二個坑,坑點就在點出「無條件」三字!

  「願以敕勒川兵馬襄助晉軍,監視契丹交割領土……(只要石敬瑭同意),吾國便是大晉盟友。敕勒川的汗血騎兵團,便是貴國大軍收復燕雲的後盾!」

  這是第三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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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這次與契丹外交斡旋的負責人,桑維翰自然比誰都清楚,這次的軍事行動,只是披著接收燕雲的外衣,外衣之下的質。則是契丹和石晉聯合起來針對天策大唐的軍事行動,所謂接收燕雲規復國土的大義,只是一個幌子。

  但張邁卻偏偏裝傻,還「真的相信」石敬瑭是秉大義行事,而且還要來幫忙,而且是無條件幫忙,做得比誰都慷慨,實際上卻是要戳破石敬瑭那一層比紙還薄的偽裝!

  你石敬瑭說自己北上是要收回燕雲,好。那我就幫你收。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並不準備染指燕雲,而要主動幫忙的天策唐軍,石晉大軍如果還要進攻,那用什麼名義?失去了大義名分而強行進攻,怎麼向國人交代?如果是倚強凌弱還好,但是要去攻打比自己更加強大的天策,那是自削士氣去找虐!

  這是第一層用意。

  石敬瑭若順水推舟。真的接受天策的幫忙,那時遼晉的暗盟便破!畢竟。契丹和石晉之間的信任度也並不是那麼牢靠,如果耶律德光和石敬瑭之間的信任度,能有張邁楊易那麼堅牢,自然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但遼晉之間卻來就關係緊張,若是石敬瑭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想拿到燕雲。契丹也不可能答應的,契丹不予而晉軍強取,則失一盟友的同時又增一強敵。

  這是第二層用意。

  那麼如果石敬瑭不顧正名與大義,最後還是堅持按照與契丹的暗中約定進攻天策,則在當前局勢之下。恐怕會再一次將自己推到華夏公敵的位置上去!

  這是第三層用意!

  桑維翰在一瞬間將張邁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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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敬瑭在這一瞬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是一代雄主,窩裡鬥的陰謀詭計玩得多了。但說到國際爭衡的外交陽謀,中國人自戰國之後就退步得厲害!

  何退步?因國家大一統了,四周要麼就是都還沒進入文明圈的野蠻人,要麼就是根沒有抗衡實力的小國,對付野蠻人只能用武力抵抗,對付撮爾小國直接用實力碾壓偶爾展示點仁義就好,千年以下,雖然有類似三國這樣的特殊時期,終究不是歷史的主流,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外交實踐的環境,沒有了實踐,自然退步。

  石敬瑭在與李從珂陰爭天下之時,手段之忍、黑、毒、辣不在司馬懿之下,但一到國際交涉就顯手段低能,以張邁看來,石敬瑭當初就算要向契丹借兵,若是能更沉住氣些,手腕更靈活些,原也未必需要付出燕雲十六州那樣重大的代價——燕雲之割對石敬瑭來說損失的可不只是人口土地,連同他的得國基礎也一舉削損殆盡了,若非如此,也不至於連出兵都不敢理直氣壯,現在被張邁輕輕一挑,就套在裡頭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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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雲之借與收,乃寡人與劉德謹之約定,不勞張元帥掛心。」

  在經歷短暫一陣沉默後,石敬瑭終究還是開口拒絕了。當然,這陣沉默雖然短暫,在馮道等人眼裡卻還是看出了石敬瑭的尷尬。

  桑維翰則心頭一放,石敬瑭既肯表態,他就好接著幫口了。

  范質道:「國主與他人之約定,吾主不敢幹涉,然而有道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契丹,禽獸也,禽獸焉有信義可言?吾主唯恐中原君子之國,而被禽獸之邦算計,顧念彼此雖界分東西卻血脈相連,因此不憚險遠,願盡一國綿力以助!」

  桑維翰道:「我大晉天朝大國,行事自有主張,無須邊藩干涉。」

  范質咿了一聲說:「吾主一番好意,怎麼落到桑樞使口中,就變成干涉了?」

  桑維翰哈哈笑道:「若真是好意,貴國就不會趁著混亂,派人北上,割據於朔、應之間了。」

  范質笑道:「朔州應州。並非取之於晉,乃取之於胡。且彼時不知貴主與契丹另有未曾告人的密約也……」他有意無意間又將密約兩字扣住了。尤其「未曾告人」四字,幾乎是要挑明「不可告人」了!

  桑維翰自知道範質的弦外之音,冷冷道:「如今知道了,又當如何?」

  范質道:「吾主言道,唐也晉也。興亡者一家一姓也。家國興亡,君臣當之。燕雲關乎華夏天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但這八個字實在太有力量,張邁前了一千年通過范質之口胡漢出來,在場別說馮道、劉昫、趙瑩等人,就是李崧也是心頭一震。桑維翰也是胸口莫名之一慌。

  范質接著道:「因此當前大事,以規復國土最重,此吾主願以大局重,只要貴國國主一句話,我軍願意退出應州、朔州。」

  桑維翰還沒開口,馮道搶著道:「張龍驤要吾主一句什麼話?」桑維翰一聽怒目而視馮道!馮道卻恍若未覺。

  范質道:「一致對外,暫息干戈!」

  馮道轉向石敬瑭道:「陛下,天策此議可行。此議當行!臣請陛下天下大義,與西藩暫息干戈。」

  桑維翰大聲怒喝道:「馮道!你大膽!你的心究竟向著誰!」

  馮道凜然道:「我的心。自然向著天下,向著中國,向著百姓,向著天子!」他跟著向桑維翰一指喝道:「倒是你,侍契丹唯恐不媚,割國土唯恐不速。陷國家於不全,陷人主於不義,你的心,到底是向著誰?向著中國,還是向著契丹?」

  桑維翰指責馮道。那是指他暗通天策,不忠於石敬瑭,但這是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馮道指責桑維翰卻是字字大義,無須意會,直接就罵!桑維翰可以挑撥石敬瑭猜忌馮道,卻沒法與馮道正面相爭,一時被堵住了無法開口。

  石敬瑭喝道:「夠了!外人面前這麼鬧,成什麼體統!」

  馮道桑維翰慌忙跪伏在地道:「臣有罪!」

  石敬瑭冷冷盯著微笑的范質道:「寡人累了,誰引西使下去休息。」

  趙瑩一聽,就站出來領命——他知此間兇險,不想摻和。

  范質向石敬瑭行了一禮,道:「一句話就換回十六州,還請國主三思。」

  石敬瑭哼了一聲,揮手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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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質退下後,石敬瑭等著馮道,幾乎指著他鼻子道:「馮道!張邁許了你什麼好處,你要他說話!」

  馮道身子一顫,全身匍匐在地道:「陛下!勿聽小人讒言挑撥!臣位極人臣,誰還能許臣什麼好處!位居台輔而私通外國者,皆是自尋死路。伯嚭殷鑑既在,臣熟讀史書,豈能不知?臣之言語,非天策說話,而是陛下謀劃。」

  「我謀劃?」

  「是!此次我國出兵,雖言接收燕雲,但接收燕雲,如何需要如此陣仗?臣竊以,契丹當另有條件才是。」

  石敬瑭哼了一聲,馮道身子仿佛還在顫抖,聲音卻還保持平穩:「但不管契丹有什麼圖謀,如今局勢,大不利於彼而有利於我!契丹與天策二虎相爭,我大晉正可坐收漁利!所謂暫息干戈,一個暫就大有文可作!何不且許之,待燕雲到手,那時候國家防線完整,民氣振作,對北對西都有山河之固,還怕誰來!」

  石敬瑭聽到燕雲到手、國防完整、民氣振作三句,心頭不禁一動,看向馮道的眼光就緩和了下來。

  桑維翰急了,忙道:「陛下,不可啊!若是出爾反爾,縱得燕雲,而吾與契丹盟約便要壞了!盟約一壞,再要重修舊好便難了。」

  馮道冷笑道:「壞便壞了!契丹已失漠北,且楊易最近必定南下,那時兩軍交鋒,契丹就算不亡國也要元氣大傷。我大晉只要收回燕雲,那時何必理會一個破敗之國!」

  桑維翰道:「就算是破敗之國,也好過戰勝之國!破敗之國,可以援,戰勝之國,卻是可畏啊!契丹雖然胡人,吾與契丹可以共存;天策縱然是漢。我與天策卻勢難兩立!什麼家國天下,什麼華夏大義!坐穩天下之後,才有資格談論大義!若是國破家亡、身系囹圄、命操人手,就算占盡天下大義又有何用!」

  這句話,卻是將石敬瑭給點醒了!

  馮道也沒想到桑維翰敢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怒指著他道:「桑國僑。這幾句話若是落入史書之中,你可知自己是什麼罵名!」

  桑維翰心中也是一陣悔恨,若不是被形勢逼到這份上,他也不至於說出這麼極端的言語來,但這時候說都說了,猶如覆水難收,只有硬著頭皮到底了:「就是萬年罵名我也無所謂了,我只知向陛下盡忠!其實早在燕雲之割時,我就知道青史之下。我是臭定了!既然都已經臭了,就別想著香了,乾脆破罐子破摔罷!只要能保住江山,將來史書還是我們的子孫來寫,若是江山不保,現在就算暫時得幾句好評,將來也不過落得個宋襄公之愚!」

  他最後幾句話貌似說自己,其實是在跟石敬瑭說的:咱們已經全身都是屎了。有時候遮掩一下可以,但別以自己還能香得起來!到了現在這份上再跟張邁口頭爭大義那是說不過人家的。不如保住江山來得實在。

  馮道向石敬瑭再次跪伏道:「陛下!天策故作慷慨之語,臣豈不知?但他們既已開口,我若再有聯胡攻漢之事,只會授人以柄!張邁再行推波助瀾,便會使得天下人對我大晉離心背德!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難成!唐太宗又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天下民心若歸陛下。江山猶如鐵打,誰能奪之!民心若背離,則鐵打的江山也會從內部崩塌!臣非止陛下計千秋萬載之後,抑且陛下計眼前當務之急!一片忠心,天日可表。伏惟陛下明鑑!」

  這幾句話說得劉昫連連點頭,跪下道:「陛下,馮相這話,才是忠正謀國之言!若桑國僑言語,猶如屎溺,臭不可聞!願陛下納忠拒奸,不奸臣所蠱惑!」

  桑維翰冷笑道:「蠱惑?是誰蠱惑!我言語雖臭,卻是句句忠直,你們雖然句句聖賢,卻是居心叵測!當前大勢,楊易方破漠北,兵鋒銳不可當!他橫掃而下,若再讓他滅了契丹,那時誰能與他爭鋒?那時我們就算得了燕雲也守不住!一旦楊易挾漠北騎兵南下,張邁引甘涼士卒東進,兩相夾擊,若再無契丹牽制,那時候如何抵擋?張邁將燕雲讓給我們,豈是慷慨?那只是在華夏大名義下的舍小求大!今之計,必得助契丹拖住天策後腿,惑亂天策北征之軍,楊易若敗,則天策縱不內亂也必實力大削,那時我大晉才有休養生息的餘裕!至於燕雲十六州者,不過順口之餌!豈能此小餌,自陷亡國之危!」

  石敬瑭終究還是個有決斷力的雄主,聽到這裡,倏然起立,道:「後世史書要怎麼寫,我也顧不得了!自古得天下者,唯兵強馬壯罷了!」

  馮道驚道:「陛下,此梟雄之語,非聖主所當言!」

  石敬瑭道:「我知馮老對朕也是忠心,但時局所迫,有些事情,不得不!」

  馮道伏地泣道:「咿!老臣忝居三公之位,不能輔陛下成堯舜之聖君,而陷陛下於兩難之中,老臣有罪!」

  他這一聲有罪出口,兩行老淚便流了下來,桑維翰望見,心中破口大罵。

  石敬瑭見馮道哭得兩頰皺紋上都是淚水,不得也有些感動,離座下來扶起他道:「亂世之中,我做皇帝難,你做宰相也難!」

  馮道道:「世道如此,臣惟盡心二字而已。陛下之難,則非盡心二字可盡。則陛下之難,豈是臣等能及!」

  石敬瑭嘆息道:「長樂老真乃朕之知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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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臣告退之後,桑維翰獨請留對,說道:「陛下,馮道,奸臣也!」

  石敬瑭沉吟著,不讓桑維翰說下去,道:「你盡心我,我自深知,但朕不能沒有你,大晉也不能沒有馮道。中原如今就像一艘處處破漏的大船,無他掌舵,恐怕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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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道回到家中,劉昫密與他說道:「不料陛下如此決斷,看來晉北與天策一戰在所難免了。範文素此次出使徒勞無功矣!」

  馮道道:「唐、晉,勢不兩立。不比孫劉,根就沒有合作的基礎。別說範文素,就算諸葛武侯復生,也沒法說得轉。」

  劉昫道:「文素無功而返,將來回國恐怕評價將會跌落。」

  「未必!」馮道說道:「張龍驤雄韜偉略,豈會寄望於範文素能在這等形勢下力挽狂瀾?戰場之事他必另有安排。範文素東行,的不是眼前,而是將來。」

  「將來?」劉昫眼睛縮小了一下,隨即笑道:「好個將來!我明白了,那是要將石氏之丑披於天下!逼得他不能遮遮掩掩、自圓其說也!」

  「正是!」馮道說道:「若真要兩家盟好,那就是派一個巧辯之人來了。範文素學術根底深厚,派他來此,正應是了更長遠的布局。」

  劉昫又道:「但這樣一來,也是逼得陛下更下決心。若我軍從晉北夾擊天策,在敕勒川的汗血騎兵團要自保也難了,還如何呼援鷹揚?萬一臨潢府之戰真出了什麼閃失……」

  「那個就非我們考慮的範圍了。」馮道說道:「料來張龍驤的武班人馬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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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策七年四月,當張邁決定要北上敕勒川,當楊易的大軍剛剛離開臚駒河河畔,當范質才踏入洛陽城,當高行周的銀槍白馬剛剛抵達晉北,平安城那邊卻是有了動靜!

  薛復終於行動了!

  汗血騎兵團忽然拔營而起。大軍東移——不是向東北前往臨潢府,而是向正東!

  兵逼雲州!

  汗血騎兵團的主力與一直在長城舊址外威懾雲州的党項兵馬會合。兵臨長城舊址。整整超過四萬人、十五萬馬鋪天蓋地地壓迫過來,揮師進入長城,逼近雲州近郊!

  又有一支偏師李彝秀率領,奪取了雲州西北的焦山,跟著傳檄四方,一時間晉北風起雲湧。代地十縣易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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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個消息,有關幾方面竟然都是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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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元忠對曹延恭道:「我原一直擔心薛復會不顧一切,現在看來他還有一點理智,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曹延恭接口道:「這樣對叔叔最好。也對我們曹家最好!」

  曹元忠忍不住嘴角漏笑,卻是拍了侄子一巴掌道:「胡說八道!我和薛復雖然政見不同,但都是了國家!只不過楊、薛求得急,我卻覺得,國家攤子越大,就越需要安穩,能以和談取得的利益,什麼一定要打仗死人?」

  曹延恭連忙一拜道:「叔叔高見,侄兒拜服!」

  其實從曹元忠嘴角的笑意中曹延恭又學到了一課,知道就算在私密場合中,也得把話說得光明正大,最好光明正大到夢話中去,這樣才是合格的政治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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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曹元忠高興,白承福那邊也高興,以至於不顧安家勸阻,也不理折德扆剛剛和安重榮定下的賭約,就在自己的營寨上樹立起了唐字大旗。

  折德扆在暗暗憂慮大局之餘,心中其實也高興,因晉北一亂,自己才有用武之地。

  耶律屋質那邊,更是高興,對蕭轄里道:「算算日子楊易怕是已經出發,咱們只要拖住了薛復的腳步,你我大功便成!」

  但所有人的高興都是藏起來的,耶律屋質一邊派人去知會高行周與石重貴,請他們速速進兵,他表示只晉軍守土十日,十日之後,「若是雲州先落入天策手中,就怪不得我們了!」

  同時耶律屋質又派人請來了曹元忠,責問道:「貴我兩國既要和談,何平安城方面忽然向我雲州進兵?這就是貴國和談的誠意?」他明明恨不得薛復來,卻還要用話拿捏曹元忠。

  曹元忠卻笑道:「大遼割朔州給石晉是什麼樣的誠意,我們進兵雲州,就是什麼樣的誠意!所謂禮尚往來,彼此彼此而已。」

  耶律屋質冷笑道:「曹兄這麼說,是不想談了?」

  曹元忠笑道:「不想談的話,我今天就不來了。」

  「既然如此,還請曹兄修書一封,請薛將軍火速退兵,免傷我們兩家和好。」

  「行!」曹元忠道:「是要我回去修書,還是當面修書?」

  耶律屋質道:「若能當面修書,那是最好!」就命筆墨紙硯伺候。

  曹元忠起筆來,當著耶律屋質的面,寫道:「雲州空虛,可圍,亦可攻。」

  耶律屋質怒道:「曹兄,你這是消遣我來著!」

  曹元忠哈哈笑道:「書信就在這裡,送是不送,你自己看著辦。」

  耶律屋質微一沉吟,竟然就派人送出城去。

  曹元忠道:「屋質兄果然是有大眼光之人。」

  耶律屋質嘿嘿一笑,屏退旁人,道:「雲州我契丹可以不要,就算是幽州,我也可做主,在適當的時候送給曹兄作晉身之階!你們漢人有句古詩: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不知曹兄何以報我?」

  曹元忠道:「不知道屋質兄要什麼。」

  耶律屋質道:「當此亂世,禍福難料,聽說涼蘭間商旅繁盛,我有一筆家財,想托曹兄尋個可靠的人,代我生息,作今後有個萬一時的一條退路。」

  曹元忠笑道:「這個容易!只是這混亂之中,資材如何託運?」

  耶律屋質道:「前不久有天策商人入境,我想以戰亂,遣返一批,就將家財託運其中,就是不知此時西行,會不會遭遇兵馬劫掠。」

  曹元忠撫掌笑道:「妙,妙!屋質兄放心,我天策唐軍對合法商旅十分保護,這也是我境內商旅繁盛的原因之一。不過事情要做就快,莫等到真箇圍城,那時候這批商旅只怕要西行也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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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元忠走後,韓德樞韓匡嗣走了出來,韓匡嗣看著耶律屋質,眼神中透露著不可思議,韓德樞卻笑道:「我也有一筆小小資材,想托屋質兄的東風生息。」

  耶律屋質呸了一聲道:「小小計策,以堅其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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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元忠回到居住,將經過告訴侄子,曹延恭不齒道:「胡兒果然不忠不義,都快亡國了,還想著自己的好處呢!」

  曹元忠笑道:「倒也不見得,不過是彼此有些髒東西握著,辦起事情來會順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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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屋質發出的書信走得好快,雁門關和高行周幾乎同時收到。

  高行周看到書信,就下令拔營。

  其子高懷德道:「爹爹,換了別的時候,我恨不得與汗血騎兵團一決勝負呢!但現在人家是兵逼契丹,我們跑去打他們,那是變相地去給契丹人解圍,會被天下英雄戳脊梁骨的!」

  高行周道:「我也不想打!但契丹人已經把話說得明白了,他們只守土十日,十日之後便撒手不管了。」

  高懷德道:「只是說說吧,難道他們會真的棄城?」

  「你不懂!」高行周道:「去年關中一戰,薛復直衝腹心部,勇奪三軍,蕭轄里豈是薛復之敵?以蕭轄里守雲州,壓根就沒想擋住薛復,只是想拖時間罷了。」

  高懷德道:「他們既然要拖,我們便跟他們一起拖吧!」

  「他們拖得,我們卻拖不得。」高行周嘆息道:「這十日期限一出,若我還遷延不進,一旦過了期限,雲州真的落入天策手中,陛下定饒不了我……唉,只怕不等陛下不饒我,主帥那邊,就已派人來取我項上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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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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