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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7:22:12 作者: 酸奶和豆奶
「不是故意瞞你,只是朕知道那院子是我們緣起的地方,承載著你我二人的情意。朕說因為有回憶,因為你都是真心。」
那小院裡他們甜蜜的回憶,兒時承歡膝下的快樂,同時也有飽受凌辱的刻骨經歷,韓君夜特意不提,一方面是當時順應柳書言的心情,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再銘記那段屈辱的時光。
柳書言望著韓君夜的眼睛,覺得那雙深不可測的瞳仁里盛滿了真情,不帶一絲虛假,他很想大著膽子再問問先皇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可這樣的話光是發問求證就是犯了死罪,披荊斬棘得天下的歷任帝王,在坐穩龍椅之後都對奪位之路緘口不談甚至粉飾矯飾。柳書言確信韓君夜不會因此而殺他,但他仍然害怕一旦戳破這層紙做的屏風,他和韓君夜就再回不到過往。
誰也不想自己最殘忍難堪的樣子暴露於人前。
韓君夜敏銳地察覺到了柳書言內心的糾結。「她還跟你說了什麼?」
「沒,沒了。」柳書言慌亂之下還是選擇了逃避。
韓君夜皺了眉,他知道柳書言沒說實話,他想了一會兒道:「太后是不是告訴你她沒瘋?她跟你說那夜我找人裝鬼嚇她,然後嫁禍於她?」
柳書言沒有說話,韓君夜便自顧自地講下去了:「她說的沒錯,壽安宮的宮人是我下令殺的,女鬼也是我命人假扮。」他冷哼一聲「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何怕鬼敲門,她是罪有因得。」
太后害了端妃,令韓君夜小小年紀便沒了母親,的確是咎由自取。柳書言握住韓君夜的手,對他講:「以後有我。」
韓君夜立馬懷抱住他,不願讓人看見自己濕了的眼眶。
這一夜看似誤會消弭,實則二人各懷心事。躺在床上時,韓君夜將柳書言抱在懷中,而柳書言則背向著他面朝牆壁。以往向來不老實的韓君夜今夜沒有動作,柳書言則睜著眼睛直到半夜。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柳書言都像是有心事,韓君夜得了壽安宮的眼線回報,知道了癥結所在,可他也像是憋著一口氣,偏偏不願意再主動替自己辯解。
若愛人不信任,說得再多也是無益。
天氣漸漸寒了,柳書言怕冷,早早換上了兔毛狐裘的冬裝。這日驛站呈報給宮內一封自江南給皇后的書信。柳書言得了信就迫不及待地打開檀木匣子,用裁信刀挑開火漆。
平日裡都是小桃紅在替他做這些事,但這次的書信格外特別,從看見那枚柳枝印的火漆,柳書言就知道這是家裡給他的信件。
先皇在位的時候他雖為皇后卻不得自由,無法與家人聯繫。先皇駕崩,一應妃嬪出家修行。柳書言雖然第一時間給家裡寄出了書信,但京城和江南相隔千里,等信件到達已是月余。柳老爺和夫人以為柳書言去了寺廟,在家愁苦難言,直到收到來信才去告謝各方神佛保佑。
這半年來,柳書言和家裡人幾乎月月通信,每次家書來時,他都歡欣雀躍,每封家書他都好好地珍藏,來來回回地讀。
可這次,柳書言展開信,沒看幾句,臉上的笑意就隱去了,漸漸轉為難以置信。
柳書言一口氣讀完,將信紙倒扣在桌面,起伏的胸膛里是他如墜冰窖的心。他不相信韓君夜會這麼做,更不相信韓君夜會這麼對他……
信里娘親說京城來人將他妹妹柳舒玉接走了,說當初高人算卦他們柳氏兄妹一母同胞,俱為皇后命格,可以為皇室延續血脈。兄長柳書言做了先皇皇后,已奉旨修行。當今皇帝未有子嗣,其妹柳舒玉理應進宮侍奉,為皇上開枝散葉,綿延國祚。
信件落款是上月初五,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妹妹大約已入京畿地帶。舒玉已有情郎,上次娘親在信里不是還說對方已經上門提親了嗎?
可是尋常百姓哪裡抵得過天家旨意,柳書言心中明了,他不可自抑地想,韓君夜也信所謂的皇后命格嗎?那他當初強要了自己不會也是因為這個吧?如今自己遲遲沒有懷上孩子,他就打算讓舒玉來接替?
柳書言踉蹌了一下,頭暈得厲害。他咬了咬嘴唇,一絲殷紅蔓延開來他也毫無所覺。柳書言將信攥得死緊,一路小跑奔去御正殿。
此時還是議事時間,小內侍恭敬地請皇后去偏殿等候。可柳書言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告訴小太監:「你去稟報皇上,就說我有急事。」
小太監斂下驚詫的神色,回去通報。柳書言不願坐著歇息,就立在外面等。拂曉出來了,諂媚地命人奉茶,討好地向柳書言解釋皇帝正在和幾位內閣大臣商討西北部族朝貢的欽定事宜。
柳書言默了默,掌心的汗把信紙浸成了濡濕的一團,他嗓音清朗,語氣卻執著:「那本宮就在這等,議事結束之後煩請公公代為通報。」
拂曉退下之後心裡打鼓,他還從來沒見過皇后如此堅持的樣子,莫不是真的事關緊要?他在心裡掂量斟酌。他這麼些時日的觀察,以皇帝對柳皇后的在意程度來說,應當不會計較皇后打斷朝政治議事,倒是自己攔著皇后不讓進,倘若真是什麼茲事體大的要緊事,回過頭來,皇上還得怪罪自己。
再看皇后這不歇息也不飲茶的架勢,待會兒要是等暈在殿前,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於是再三思量之下,拂曉還是小心翼翼地進入議事閣,在皇帝近旁小聲耳語了幾句。果然,韓君夜聽完撂下一句「改日再議」,揮退了眾臣,命他請皇后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