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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7:22:12 作者: 酸奶和豆奶
    太后被這血腥污糟之景嚇得差點兒當場暈過去,連忙命人去請內廷侍衛來護駕。誰知太監苦著一張臉來回話,說是壽安宮被封住了。

    封住了是何意?太后親自到宮門處核實,只見朱漆大門緊緊關閉,連條縫都沒留。想當年,她與端妃爭寵落於下風,也曾被太祖皇帝勒令過閉宮不出。但那時也只是有侍衛把守宮門,皇宮裡的大殿,何時見過真正關上來與世隔絕的?

    太后不甘心地怒吼,門外也不知有沒有人,一點回應也不曾給。太后怒氣沖沖回殿,卻不曾想這只是一個開始。

    妖貓接連殺人,又幾個太監宮女死於利爪之下。它於窗台閃身一躍之時,發亮的豎瞳與屋內的太后四目相接。往日裡高高在上的太后駭得跌坐在地,這隻貓……是來尋仇的!

    二十多年前那隻被她下令開膛破肚的貓,如今回來找她了!彼時,她還是貴妃,卻已不甚得寵,宮裡那個民間來的狐媚子一人霸占了全部君恩,還懷了孩子。

    雖說她兒子早已被冊立為太子,但皇帝的心已不在她這,遲遲不肯給她後位。倘若端妃這一胎是個皇子,難保皇帝不會龍心大悅,令她母憑子貴變成皇后。到時候壓她一頭不說,兒子的儲君地位也將岌岌可危。

    於是她下了狠手,命人弄死了端妃心愛的那隻貓,五臟六腑流了滿床地置於端妃床上。那時端妃挺著大肚子,懷孕已有八月,一進門見到滿床血腥,受驚過度當場早產。

    可惜的是,這場災禍並沒有要了她們母子的命。端妃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險中又險地撿回一條命,還誕下一位小皇子,就是韓君夜。

    太后提心弔膽地提防著貓叫,卻是不期然聽見一段森然的琴音,是五弦琴!是那個賤人和皇帝定情的那首曲子!

    這音調太后熟悉得很,因為她曾經心懷妒忌,自己悄悄學了想討皇帝歡心,誰知太祖皇帝聽了卻命她再不許彈奏此曲。而此時,那本應纏綿悱惻的琴音聽來卻悽厲非常,似冤鬼索魂。

    「你出去看看,誰人在裝神弄鬼!」

    太后躲在床上,命流螢出門查看。流螢領命去了,琴聲卻不間歇,反而如泣如訴,音調高轉。

    半晌,出去的流螢還未回來。太后開始忐忑不安,壽安宮裡的宮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流螢這一離開,她身邊就徹底沒人了,她開始有點後悔,剛才不該叫她出去的。

    「篤篤篤」幾聲敲門聲,是流螢回來了。太后心又落回肚子,沉聲道:「進來。」

    「篤篤篤」緩慢的叩門聲還在繼續,流螢卻是半天不進門,難道是沒有聽見。

    太后又大聲說道:「叫你進來!聾了嗎!」

    回應她的是一陣靜默。太后心想,這賤婢該不會走了吧,挨句罵轉頭就走反了天了!

    她從床上下來,挪到門邊,從門縫裡往外看。

    門外,一個女人披頭散髮,烏黑的長髮將整張臉遮住。一身赤紅的宮裝拖地,是端妃生前愛穿的式樣,頭上插著她最愛的一支金玉珠釵,是曾經被自己收為戰利品的那支。

    女人緩緩抬起手臂,蒼白如雪的手指上沾滿了血紅的液體,正朝著她伸過來。

    太后驚聲尖叫,這是姬如蘭來找她索命來了!過了這麼多年,她做過的事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冤有頭債有主,姬如蘭終是化作厲鬼來向她討債了!

    嘭地一聲鈍響,太后被嚇得暈倒在地。

    第二天,柳書言驚聞太后於昨夜瘋了,親手斬殺了自己宮裡伺候的下人一共四十七名,被當今皇帝勒令此生不得出壽安宮。

    他聽到的時候正在沐浴,小桃紅在屏風外嘰嘰喳喳講得一臉興味盎然。柳書言沉在溫水中,這消息雖說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但也算惡有惡報,他也就不用再擔心太后找他秋後算帳了。

    柳書言給自己澆了一瓢水,身上青青紫紫的,昨晚猶不覺得,此時按著隱隱作痛。韓君夜也許是行軍打仗習慣了,手上勁道大得很,即便盡力克制,仍是留下許多印痕。柳書言又是個豆腐皮肉,一點點痕跡第二天都要演變得格外顯眼。

    他想著心事,手伸下去輕輕碰了碰自己。韓君夜兩次和他做了那種事都不替他清理。不知道是天潢貴胄的身份使然,不習慣伺候人,還是真如他所說,覺得沒懷上很可惜?

    柳書言捧了一掌水拍臉,清醒一點,他在想什麼啊。如今自己的身份還是先皇皇后,同韓君夜這個當朝皇帝這樣不明不白到底算什麼。

    柳書言一整天魂不守舍,下午時分,小桃紅氣喘吁吁地跑回來。

    「君後,大事不好啦!」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柳書言放下書,從乘涼的美人塌上下來,到桌邊倒了一杯水遞給自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侍女。

    小桃紅熟悉柳書言的脾氣,也不跟他多見外,接過茶水一口全乾了。然後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地講:「我剛才去尚衣局想替君後領新一季的衣飾,尚衣局的那個主官居然跟我說不必再領了。我質問她為什麼,她說君後是先帝遺孀,不日就要遷入清平寺,還領宮裝做什麼,領道袍差不多。」

    小桃紅驚覺自己一字不差地轉述了別人口中的話,這些冒犯之語君後聽到肯定要難受,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柳書言倒不在乎這些,宮裡的人慣會看人下菜碟,所謂人走茶涼,時移勢易,再正常不過。他不在意地講:「無事,皇帝又沒下令讓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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