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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7:22:12 作者: 酸奶和豆奶
皇帝依舊不能下床,太后命令柳書言代表皇室向上天祈雨。一大早柳書言就被宮女們架起來開始梳洗打扮。
繁重的皇后典儀服飾重十來斤,分里外三層,還要戴上一個鑲嵌了紅寶石的金冠。柳書言一穿戴好就被悶出一身的汗,可謂苦不堪言。
偏偏這要命的祈雨儀式不在早晨也不在旁晚,而是安排在了正午,要得太陽當空高懸,日頭最烈的時候祈求司掌日夜的鐘山之神燭龍閉上他的一隻眼睛,再求得司掌雨水的北海之神玄冥憐憫,降予一些甘露。
太后與一乾重臣落座於華蓋開闢的一方陰涼之下,吉時一到,柳書言就手捧一方青龍小鼎邁著艱難的步伐往高壇之上走去。
白玉石階共計一百零八階,對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終於爬上高台,柳書言高舉青龍小鼎跪於蓮花蒲團。一身紫衣的祭師煞有介事地開始作法。
毒辣的太陽曬得柳書言頭暈目眩,豆大的汗珠子從他下巴滴落。其實往年皇帝祈雨不過走個過場,將青龍小鼎恭敬地放置於祭台便可。但今年是柳書言代勞,早晨禮官教導的儀式流程便是讓他跪在台前完成整個祈雨儀式。
韓君夜冷眼打量著周圍這幫人,宦官們擠在太后身邊殷勤服侍,打扇子,摘葡萄皮。官員們蠢蠢欲動,有的想藉機上來同他攀談,卻被今日睿王莫名其妙的怒氣所攝。
他們在這裡閒適舒坦,而白玉台上那抹朱紅色的背影看起來卻已經搖搖欲墜。
韓君夜將茶盞重重往桌案上一放,濺出了不少茶湯。他袖子一揚,不發一言地徑直朝著祭台走去。
柳書言低著頭,只感覺身前籠罩了一片陰影,將那刺目的日光遮擋。然後手上一輕,青龍小鼎被人拿了去。
他放下因高舉而僵直酸痛的手臂,抬起滿是汗水的面龐。韓君夜一身天青墨帶蟒袍,正神情冷峻地對天作了三個揖,然後將青龍鼎端放於祭台。
祭師呆愣在一旁,剛出口半個音,又被韓君夜威嚴地一瞪,不敢說話了。
柳書言微張著嘴,也是一臉驚訝,他臉被熱紅了,連睫毛都被汗水打濕,像剛從浴桶里撈起來一般可憐。韓君夜對上他,眉目自發柔和了許多,攙著將人扶了起來。
底下,太后拍案而起,怒斥道:「豎子驕狂!韓君夜你眼裡還有君臣之別嗎?」
第4章
面對老太后聲嘶力竭,怒不可遏的詰問,韓君夜走下石階,聲音不疾不徐:「本王即是臣子亦是皇上胞弟,既然皇兄身體不適可由皇后代為祈雨,那麼臣弟替長兄完成儀式又有何不可?」
「你……你!」太后一時語塞,竟是沒想好應對的文章,只得指著他道:「放肆!」卻是拿人無可奈何。
底下臣子們竊竊私語,稱睿王行事未免激進者有之,暗自嘆服其膽識野心者有之。太后扶著太陽穴要倒,眾臣們又是一擁而上,總之場面十分混亂熱鬧。
柳書言無人注意,緩緩走下台階,在侍女的攙扶下於鬧劇中退場。他走了幾步又迴轉身來,遠遠望了一眼那早已負手離去的背影。
睿王越俎代庖替皇帝求雨的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城。太后一派拿此大做文章,稱此舉動國祚亂人倫,惹怒了上蒼定會降罪於炎朝。
可惜蒼天垂愛韓君夜,偏偏不遂這些人的願。接連炎熱無雨多日的京城在當晚就迎來了一場及時雨,瓢潑大雨將暑氣澆透,匯入良田千頃。
百姓們歡呼雀躍,乾涸的土地受到雨水的滋潤,麥穗迎風搖曳不再焉頭搭腦。他們都更加深信,睿王就是真龍天子,是他們的下一任帝王,不然由睿王完成的祈雨儀式豈會如此奏效。
而柳書言端坐於桌案前,宮裡風言風語,都道睿王野心勃勃,鋒芒畢露,恨不得早登大位。只柳書言心中戚戚,那天韓君夜是否存著搭救自己的心思?他到底有沒有那麼一層意思在?
閉上眼睛就是他當時自下而上仰望著的那張臉。韓君夜微微慍怒的樣子,抿緊的薄唇,高挑挺直的鼻樑,以及那雙仿若寒夜星斗般孤高明亮的眼。
柳書言不敢再想,他怕是自己太過自作多情,可仍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鞦韆小院。他已經一個多月不曾踏足這裡。
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走過浮滿灰塵的雕花門廊。廳里靜悄悄空蕩蕩,柳書言失落地嘆出一口氣。他正準備轉身離開,卻是聞得一聲輕笑。
「失魂落魄的,這是在找我?」
一身霽色衣袍的韓君夜從廊柱後轉出來,他眉目疏朗,清淡的蘭草織就在袖口前襟,仿佛是從煙雨中走出的謙謙君子。
柳書言被這人窺見了方才的情態,羞赫窘迫得很,清清嗓子道:「不是,我隨便走走而已。」
韓君夜點點頭,也不再揶揄他。轉而說:「既是隨便走走,便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柳書言歪著頭問。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韓君夜心情不錯,嘴角一直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柳書言幾次轉過視線,心中暗暗感嘆,這人真是生了一副絕好的皮囊。
他跟著韓君夜七拐八彎,最後竟是走到了宮門守衛處。柳書言驀地停住腳步,卻被這人抓著胳膊給徑直帶出了宮門。因為韓君夜尊貴的身份,守門侍衛甚至都沒有過問他身旁帶著的是何許人也。
柳書言就這麼簡單地出了宮,出了這個他本以為再也出不去了的皇城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