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古之成大事者

  王府眾人聞言，慌忙出府迎接，原來是宮中來了皇帝內侍，宣讀聖旨。

  擺下香案，沐浴齋戒，端正衣冠，李佑恭敬迎接聖旨。

  「老爺子這個節骨點急召我進宮，恐怕只有一個目的了」

  打開聖旨，閱覽一番，沒多久，李佑忽然笑了起來。

  「聖上旨意如何，殿下緣何而笑？」駱賓王不解問道。

  「老爺子這是在催我趕緊幹活兒呢，」李佑搖頭失笑道：「其他幾個皇子，除了年紀尚幼的，其餘基本都去了西城抗洪，唯獨我這個燕王，還留在府中享樂。」

  「老爺子怕我因此遭受諫臣攻訐，故此特意降旨來催。」

  合上聖旨，李佑嘆道：「看來老爺子還是挺掛念我的。」

  駱、薛二人聽得面面相覷，也不知聖旨里寫了什麼。

  「先生，您且留在王府暫時別離開，稍後可能也要讓你進一趟宮。」李佑思索了片刻，又道：「說不定這次水患，能讓你放手施展平生所學.」

  薛大鼎身子一震，望著李佑：「殿下，你是要.」

  李佑嘆道：「各地抗洪也不知花了多久時間，國力人力耗費無數，偏偏卻沒有任何成效，最後吃苦的，只有那數百萬可憐的災民先生放心吧，眼下關頭，就算是再大的個人恩怨，陛下也會放在一邊的」

  薛大鼎聽得內心震撼無比，一時竟感動得老淚縱橫，愴然道：「殿下，莫要屈就自己」

  「我是您教出來的學生，您看我是那種吃虧上當的人麼？」

  李佑笑了笑，又拍拍駱賓王肩頭，道：「阿賓，你暗中調查一下，看看王府里最近有哪些人和外人接觸過，你應該明白我指的外人是那些人。查出來以後，不要聲張，秘密告知我一聲就行了。」

  「另外，傳我令下去，無論我在宮中發生了什麼，王府一定不能亂！」

  「是。」駱賓王恭敬回道。

  吩咐完畢後，李佑大笑三聲，騎上快馬，一路飛奔，逕往皇宮。

  太極宮，兩儀殿。

  獸銅飄香氤氳，輕紗幔步飛揚，娉婷人影婆娑，裊裊歌聲，迴蕩在偌大宮殿中，夢幻迷人。

  金鑾座上，李世民斜欹小憩，連日來的勞累，使他身心俱疲，只一會兒，便夢遊仙境，怡然忘返。

  未幾，一聲輕喚將他拉回塵世：「陛下，燕王到了。」

  李世民揉揉睡眼，大手一揮，歌姬舞姬盡數退去，很快，殿外響起「噠、噠、噠」的腳步聲，一紫冠青衫、器宇軒昂的少年，背負朝陽，走入殿中，望向金鑾，叩首大拜，曰：「兒臣參見父皇！」

  這少年正是當今唐皇五子，燕王李佑。

  李世民眯了眯眼，又長長伸了個腰，慵懶聲道：「五郎，朕給你旨意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你今天打算什麼時候去抗洪？」

  李佑也沒急著回答，反問道：「父皇既然已經在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為何又要大費周章喚兒臣進宮？難道父皇想我了？」

  李世民表情一愣，暗想這五郎倒是機靈，不聲不響反倒拋個問題給我。

  「好個圓滑機靈的五郎，」李世民大笑道：「別和朕兜圈子了，眼看大水將漫長安，五郎素來機敏善謀，可有退水良策？」

  李佑聳了聳肩，攤開手，無奈道：「沒有。」

  李世民：「.」

  「真沒有？」

  「真沒有，兒臣什麼德行父皇你還不清楚嗎？」

  「朕看沒那麼簡單，」李世民笑著走下玉階，離近了李佑，目光如龍，直視著李佑，道：「難道還要朕求著你說？」

  李佑苦笑回道：「父皇，您真是高估兒臣了，就兒臣那身子骨，去了西城，准得被洪水沖走，一副有用之身，白白餵了龍王爺.」

  李世民笑道：「所以，你不想去西城抗洪？」

  李佑：「真不想，但不想也得去啊，天子都下聖旨了，我要是不去，那不明擺著抗旨不遵麼？」

  李世民大笑道：「好個五郎，你還有這覺悟？」

  李佑便試探一問：「老頭子，我要不去西城，你該不會真殺我的頭吧？」

  李世民聽得臉色陡然一變，勃然大怒道：「混帳！你膽敢不去？」

  李佑嚇得身子一縮，委屈道：「去，兒臣一定去！」

  李世民便龍顏大悅，撫著下頜一綹長髯，滿意道：「這才是朕的好五郎.你打算如何治水？」

  李佑：「治水？兒臣又不是大禹，這個兒臣是真的不會.不過要說誰能治水，放眼整個長安，恐怕只有一人了。」

  李世民追問道：「誰？」

  李佑：「燕王府長史薛大鼎。非他莫屬。」

  李世民臉色驟變：「為何要讓薛大鼎去治水？」

  李佑：「兒臣以為，天下治水能者，無有出薛大鼎右者。」

  李世民冷哼一聲，道：「他在滄州，的確在治水上頗有造詣。可是此次水患規模空前巨大，以他的能力，還應付不了。」

  李佑：「今時不同往日，薛大鼎治水造詣，遠非當年滄州任上能比。」

  李世民道：「何以見得？」

  李佑不卑不亢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窮！父皇當年，不也是一個小小的唐王世子麼？」

  李世民勃然大怒：「混帳東西！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李佑昂首挺胸，一步不退，道：「陛下身為千古聖君，能到連這一點胸懷氣度都沒有？」

  李世民大袖一甩，回到金鑾上，冷哼道：「薛大鼎，前朝舊人也，庸碌無奇，豈能和朕相提並論？」

  李佑聽了，心裡咯噔一響，當場宣布涼涼。

  薛老頭兒啊，你到底和我家老爺子結了什麼仇什麼怨啊！

  李世民終究是一代聖君，很快，他便恢復平靜，問道：「五郎，你為何如此吹捧薛大鼎？」

  李佑面色不改，回道：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兒臣從薛大鼎身上，看到了這種堅忍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