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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薛老頭的春天

2023-11-08 11:53:46 作者: 慕容小公子
  眼見薛大鼎沒有半點想和李佑分享這段往事的意思,李佑也沒再追問,隨後道:「先生,繞了這麼久,咱還是先說正事兒吧。」

  薛大鼎道:「殿下但說無妨。」

  李佑道:「先生稍等。」

  抽身退走,憑著模糊的記憶,李佑總算摸到了王府書房的位置。

  這地方他幾乎沒來過,不過下人常來打掃,書房裡倒是一塵不染,甚為整潔。

  命左右退下,在偌大的書房尋了個偏僻旮沓,李佑意識進了紅包倉庫,一股腦兒把《鄭氏水經注》調了出來,很快,角落裡堆滿了一枚枚古色斑斕的竹簡。

  喚來薛大鼎,李佑指了指那摞書簡,道:「先生請看。」

  那竹簡堆放在角落裡分明平平無奇,薛大鼎卻看得雙目生光,大喜道:「此乃秦國古簡,舉世罕見,殿下從何而得?」

  「西市一老叟,見我骨骼驚奇,隨緣送的。」李佑生怕薛老頭盤根問底,順嘴找了個藉口搪塞。

  「殿下,這些書簡,老臣能否一閱?」薛大鼎有些激動地問道。

  「自然無妨。」

  薛大鼎欣欣然撈了一枚竹簡,左右翻開,津津有味讀了起來。

  當「鄭氏水經注」五個秦國小篆赫然映入眼帘時,薛大鼎身子一晃,險些跌倒,大驚失色道:「這,這竟是世上遺失千年之久的《鄭氏水經注》!」

  「什麼,有這等事!」李佑也假裝大驚問道。

  「昔日韓王遣鄭國使秦,欲以開渠建溝之計損耗秦國國力,遂有鄭國渠也。這《鄭氏水經注》正是一代水利宗師鄭國在建造鄭國渠時,集畢生心血,殫精竭慮所作。古史記載,秦王政二十六年,此書遺失世間!」

  薛大鼎幾乎亢奮到無以復加,顫抖著說道:「沒想到千年之後,它竟重見天日,到了殿下手中!天意,此乃天意啊!」

  李佑見老頭兒發癲似的激動,悄悄問了句:「先生,這玩意兒值錢麼?」

  薛大鼎道:「價值連城,價值連城啊!」

  李佑聽得喜上眉梢,還想問上幾句,薛大鼎卻以一種近乎蠻橫的方式打斷他,道:「殿下先讓我看完這一卷!」

  好吧,薛老頭也是個書痴了,看到千年古書再現世間,難免會克制不住自己。

  薛大鼎正孜孜不倦讀著,時而冥思苦想,時而拍掌大笑,那些讓李佑看得抓耳撓腮的秦國小篆,竟讓薛老頭兒看得如痴如醉,愛不釋手。

  「妙哉妙哉,箇中奇巧之力,鬼神難辨也!鄭國真乃一代神人也!」

  良久,薛大鼎放下竹簡,喟然長嘆,望向戶牖外那片藍色天空,怔怔失神。

  「先生,你怎麼了?」李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臣失態,讓殿下見笑了。」薛大鼎斂起愁容,滿目期待看著李佑:「殿下,老臣能否將這《鄭氏水經注》借去手抄摹刻一份?」

  李佑想了想,薛大鼎在燕王府待了這麼多年,雖然對自己古板嚴苛了些,但也不失為一個敦厚的長者,於是大手一揮,允了他的請求。

  「殿下大恩大德,老臣沒齒難忘!」薛大鼎跟撿了寶似的感激涕零。

  臨別時,李佑照顧到薛大鼎不方便運送這一大摞《鄭氏水經注》,還特意派了一輛大馬車給他裝書。

  看著薛老頭躺在馬車書海里美滋滋摟著一枚竹簡樂個不停,臉上容光煥發,眉開眼笑,李佑也跟著笑了起來。

  第二天,七月二十三。

  李佑照常去弘文館進學,入堂一看,果真少了一大半人,只老二李寬、老六李愔兩人在場,其餘皇子都沒見到身影。

  「二哥。」

  一照面,李佑就給李寬打了個招呼,後者依舊是一副病態蒼白的臉色,咳嗽不止。

  但李寬永遠給李佑一種溫文謙遜、彬彬有禮的氣質,這種與生俱來的翩翩風度,李佑覺得,比老三李恪來得自然真誠多了。

  「老五沒去西城賑災?」李寬佝著腰重重咳了一聲,等情況好轉了些,方才艱難笑著問道。

  李佑看得心中不忍,暗暗在想那箱溥儀送的盤尼西林能不能治好老二的病情,又想了想,老二得了什麼病,連御醫都說不清楚.青黴素畢竟不是萬能藥,哪能胡亂下藥?

  再說了,就算能治好,李佑也不知道怎麼治——他又不會打針.

  「有大哥、三哥、四哥坐鎮,對付洪災綽綽有餘,我就不跟著去添笑話了。」李佑打趣道。

  「老五,休要妄自菲薄,這段時間,為兄聽說了你的事情,有句話想要告訴你。」

  這麼多兄弟中,只有李佑從來不嫌棄李寬的病況,每次來弘文館進學都能和他攀談幾句,不禁讓李寬心中一暖。

  「二哥有何金玉良言,老弟自當洗耳恭聽。」李佑笑著湊上耳朵。

  只聽得李寬字字鏗鏘有力道:「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是一句告誡,善意的告誡。

  李佑聽得一愣。

  「二哥,」李佑直直看著他,「我沒有那樣的心思。」

  李寬笑道:「我知道你沒有。但總有人會認為你有的。」

  李佑沉默了。

  這時,國子祭酒孔穎達進了閣,看到座中少了大半人,也不驚訝,兀自講起了新課程。

  李佑默默回了座位,低頭沉思了起來。

  「五哥,想什麼呢!」

  他背後的李愔忽然小聲喊了一句。

  李佑淡淡道:「我想靜靜。」

  「靜靜是哪個姑娘?」李愔咧嘴笑道。

  李佑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李愔卻來了興致,接著問:「五哥,該不是在想著西城那洪水吧?」

  「我聽說大哥三哥他們這幾天治水沒甚成效,西城還是有不少田地給淹了,跟著他們的老百姓,也少了大半.」

  他說了一大通,最後李佑還是沒鳥他。

  李愔也不氣餒,一個人自娛自樂了起來,片刻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低聲幽幽嘆道:「茗煙姑娘竟然去了江南,可惜,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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