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文抄公，一抄到底

  李佑慢條斯理道：「當日在蛾眉齋初聽姑娘奏曲，驚為天人，不覺詩興大發，福至心靈，故而吟得兩句。今日狗頭續貂，連同首、頷二聯一併贈與姑娘。」

  下一刻，兩間閣樓雙雙陷入沉寂中。

  此時，樓下傳來悠悠羌管聲，令人陶醉，李佑這個大老粗，竟在一瞬間捕捉到了動與靜的和諧之美。

  「半入江風半入雲」

  張素素痴痴念了一聲，她才學過人，自然明白這句詩蘊藏的無上讚美之情。

  「妾身彈奏的曲子，當真如此動聽？」她像在自問，又像在質問。

  李佑笑了笑，「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素素姑娘，遲早有一天，你的琴聲將遍傳天下，無人不知。咳咳，本王願意做這第一個知己.」

  既然決定要做文抄公，那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追女把妹，裝比打臉，李佑一樣都不能少。

  張素素身子一顫，仿如風中搖曳的葉片，喃喃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莫愁前路無知己.」

  李佑一愣：這姑娘傻了嗎，一個勁兒自說自話，難不成是複讀機？

  「喂，那蠻子，本王現在能進去了嗎？」

  對剛剛在小黑屋裡嚇人的那位，李佑絲毫沒有好感。

  片刻，漆黑的屋子裡傳來人聲：「燕王詩才，冠絕天下，宮羽閣自當倒履相迎。」

  李佑能感受到，她話語中那座萬丈冰山似乎融化了不少。

  好個變色龍，不但嚇人有一手，拍起馬屁來也不含糊。

  李佑腹誹了一句，隨後以手熨了熨衣冠，進了張素素的小閣。

  八角紅燭搖晃，兩盞明燈高懸，獸爐熔沉香，漏斷人初靜。

  萬籟俱寂中，閣中女子，素手撫琴，一張精雕玉琢桃花臉，灼灼生華；兩隻秋水神眸，澄澈見底。蛾眉似月，粉頸賽雪，直看的李佑一陣發痴。

  他待在原地，那女子也直直望著他，四目相對中，李佑艱難蠕動了喉結，情不自禁道：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面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內心卻道：「我去，女神啊.等等，本王怎麼能做舔狗呢？」

  旋即正了正衣冠，昂首挺胸，大有不卑不亢之風骨。

  張素素一怔，俏臉微醺，摸了摸發燙的臉頰，羞赧道：「殿下，這首詩亦是贈與妾身的嗎？」

  「要不你還回來？」李佑笑道。

  「那，那不行。」張素素紅著臉回絕。

  李佑搖頭失笑，也沒走太近，和張素素隔著半丈距離，盤膝坐了下來。

  倏忽間，驟雨疾風大作，閣外電閃雷鳴，風聲雨聲一片，寂靜瞬間打破。

  「殿下想聽什麼曲子？」

  張素素問了句，一雙玉手按在弦上，那畫面，像極了李佑曾幾何時見過的一幅山水畫。

  那是一張古琴，通體深黑，隱隱泛著幽綠，宛若有綠色藤蔓纏繞其上。

  李佑能認出來，它絕不是一張唐琴，年代應該更久遠些，也許是秦漢年間的古琴，或者更古老也說不定。

  「額，就彈首你拿手的吧！」李佑身子前傾，抹了抹小嘴，以掩飾內心的一絲緊張感。

  張素素莞爾一笑：「殿下說笑了，妾身拿手的曲子，少說幾十支，倘若全彈上一遍，興許到天亮也說不定。」

  「那就彈些歡快的，本王一向不喜歡苦情歌。」

  「既如此，妾身便為殿下奏一曲《採桑子》。」

  在夜晚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忽然傳來古老的琴聲，像溢出的雨水蔓延開來，只一瞬間，李佑便沉醉其中。

  奇、古、透、潤、靜、圓、勻、清九種音色，竟在一道琴聲中淋漓盡致演繹著，節奏歡快，韻律明朗，端的悅耳無比。

  美好的琴聲本身就藏著故事。

  李佑嘴角笑了笑，在前世，像張素素這樣的顏值和咖位，絕對是圈裡的頂流明星，屬於那種一張演唱會門票就能要走李佑這個苦逼碼農大半個月工資的頂級明星。

  而現在，她就坐在自己一米開外，彈奏的琴聲只為自己一人演繹。

  那種時空交錯的夢幻感，讓李佑瞬間恍惚失神。

  「舒坦。」

  他索性躺了起來，雙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細細聆聽這場單人專屬演奏會。

  張素素琴聲出神入化，爐火純青，像她這樣的年紀能到達如此火候，是古今罕見的。

  全曲一氣呵成，平鋪千里，歡快的韻律中帶著一種豪放不羈，李佑不由得嘴角一翹笑了出來。

  未幾，一曲奏罷，琴聲戛然而止，張素素摁著琴弦，含笑望著躺在席上的李佑。

  「妙，妙不可言！本王恨不得長上六隻耳朵，好把姑娘的曲子聽個盡興。」李佑張口就來。

  「殿下真是.語出驚人」張素素掩袖笑了笑。

  李佑雙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長嘆一聲，悵然若失道：「可惜今夜無月，不能為姑娘助興。」

  人終究是感性的，無論是王爺還是碼農，在這樣一個寂靜的雨夜裡，很少有人不會多愁善感。

  剎那間，李佑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一拍手跳了起來，險些嚇到張素素。

  他興奮道：「素素姑娘，你還會演奏其它的曲子嗎，比如比如和上次茗煙在蛾眉齋唱的那種曲子差不多，曲調乍一聽有些奇怪，但是越聽越好聽.」他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張素素聽完，秀眉微蹙，神情一黯，低聲失落道：「倘若有曲譜，或是在妾身面前唱上一遍，妾身便可演奏出來那夜花魁唱的曲子，妾身已忘記了.」

  男人在女人面前提起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這似乎是所有情感大戲的經典開場。

  可惜李佑太興奮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張素素話語中的失落和傷感。

  他當場就樂了，沒想到這姑娘天賦異稟，竟有絕對音感，別人唱一遍她就能彈出來！

  「太好了！」

  李佑拍掌道：「你等著啊，本王再唱一遍給你聽順便說一句，茗煙上次唱得真一般，和本王一比，那就是一個天，一個地至於哪個是地，就不用本王說了吧.」

  張素素「噗嗤」一笑。

  「咳咳，你聽好了啊！」

  李佑清了清嗓子，蓄力醞釀著內心的情緒。

  良久，他忽然熱淚盈眶，整個人激動了起來。

  假如能聽到這支曲子，讓他少吃上一頓飯，他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