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夜探宮羽閣

  歌舞紅樓，笙歌四起，燈火通明，鶯鶯燕燕無數。

  「五哥，這兒可是個好地方啊！」李愔環顧了四周，感慨道：「看來以後多了個好去處。」

  「好你個頭，以後少來這兒，你要多學學我，坐懷不亂，潔身自好。」李佑說道。

  李愔乾笑一聲，沒有說話。

  李佑指了指不遠前那座奢華的高樓，道：「那兒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蛾眉齋了，不過看你這損色，估計是見不到茗煙了.」

  「五哥你休要小瞧人！」李愔大叫道：「再說了，我可是梁王，誰敢攔我見茗煙姑娘？」

  李佑默默笑了笑不說話。

  「行了，你去吧！」李佑轉頭便走。

  「五哥，你怎麼走了？」李愔忙拉住他，一臉納悶問道。

  「蛾眉齋人山人海，我是去看姑娘還是去看那群大老爺們？」李佑哂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懂？哥現在去前面探探路，曉月樓、宮羽閣、紫夢軒三家畢竟是老牌子，哥去那兒轉悠轉悠」

  李佑當然不會說，蛾眉齋水太深了，背景錯綜複雜，那茗煙就算長得比神仙還美，他李某人也不會蹚這趟渾水。

  李愔若有所思想著，隨後道：「既然如此，五哥，那我先進去了。」

  二話不說，他火急火燎進了蛾眉齋，李佑看著鴇母將他迎了進去，這才轉身離去。

  「點兵點將，騎馬打仗，點到是誰，誰跟我走」

  終於，晚期選擇困難症的李佑，確定了前進的方向——宮羽閣！

  平康坊南部巷，坐落著一間高大的閣樓，恬淡幽靜，古色古香，杳杳箜篌聲傳來，令人心境澄澈，忘卻煩惱。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飛來雙白鵠，乃從西北來。十十將五五，羅列行不齊。忽然卒被病，不能飛相隨。五里一反顧，六里一徘徊」

  方到閣外，李佑便聽到高樓傳來的女子傳唱聲，如空谷幽蘭，只一聽便令人陶醉。

  進了閣，既不見鴇母來迎，也不見有人招待，李佑心中納悶，四下望去，宮羽閣共分三層，每層皆有小閣，閣中之閣，越往上數量越少，到了三樓，只有兩間古色斑斕的小閣。

  燈火剪影無比清晰地告訴了李佑，每一間小閣內都坐著一名演奏或吟唱的姑娘，一群仰慕者圍繞在她身邊盤膝而坐，這些人大都是風雅名流之士，只吟詩唱和，交流心得，鮮有冒犯之舉。

  一樓、二樓的小閣基本上坐滿了，每一間的隔音效果都很好，拾階而上，李佑最少聽到了不下十種不重樣的樂器樂聲。

  「那姑娘且站住！」李佑終於逮到了一姑娘，連忙上前拉住，問道：「我進來老半天，怎麼不見你們宮羽閣招待人？」

  那姑娘掩嘴笑道：「公子是第一次來宮羽閣吧！」她顯然沒認出李佑的身份。

  李佑低頭看了看自己打扮，暗道自己分明不像個雛兒啊，忙問道：「何以見得？」

  「宮羽閣不似別家樂坊，規矩不多，只要能答了姑娘們設的題，自可隨意進閣。」那姑娘解釋道。

  李佑往下一看，果然，每間小閣外都貼了一副對子，據這姑娘說，對子每天都會更新，只有接上了對子，姑娘才會允許進入。

  「我大老粗一個，你這不為難我麼？」李佑詰問道：「何況我剛才逛了一圈，你們這兒基本上都坐滿了啊」

  那姑娘笑笑道：「公子何不去三樓？那兒空曠得很。」

  「三樓沒坐滿？」

  「豈止沒坐滿，三樓只有素素姐一人。」

  「張素素？」李佑這才想起來，張素素是宮羽閣的招牌。

  那姑娘點了點頭。

  「行，人少也好，一對一專屬服務，正合我意。」李佑抬起步子走向三樓。

  兩間古色古香的小閣映入眼帘，只不過令李佑驚訝的是，一間小閣是暗的，裡面黑乎乎一片，想來是沒人的。

  另一間更讓他吃驚了，裡邊兒搖晃的燭火勾勒出個曼妙人影，這還不是最讓李佑關注的，他抬頭看了看，閣外掛了一副對子，上面赫然寫了兩行字：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李佑看傻眼了——這不是他文抄公的傑作麼？

  這對子讓他怎麼接？

  閣中女子察覺到來人，朱唇輕啟，問道：「此為七言絕句頸聯、尾聯，公子若作出首聯、頷聯，妾身今夜將為公子一人彈奏。」

  李佑只覺得這聲音好熟悉，回憶一番，恍然大悟，這不張素素的聲音嗎？

  張素素，長安第一才女，習文作詩，琴藝通神。

  她把本王大作高掛在閣外，幾個意思？李佑頗感費解。

  「本王今夜乘興而來，素素姑娘不會讓本王掃興吧？」李佑高聲問道。

  「是燕王殿下嗎？」

  閣中人竭力克制住的情緒，但她話語中那一絲顫抖的喜悅，還是將她她出賣了。

  她怎麼可能忘記這道聲音？

  李佑負手而立，四十五度角仰望閣頂，淡淡道：「正是本王。」

  「殿下無須作答，可徑直入閣一敘。」張素素道：「普天之下，唯有殿下可以如此。」

  她平靜的聲音里藏著故事。

  李佑笑道：「好說好說。」抬腳正要進去，卻聽到隔壁小閣冷幽幽傳來一道聲音：「素素，你想壞了宮羽閣的規矩？」

  李佑嚇得腿肚子一縮，循聲望去，那小閣裡頭黑不溜秋的，尼瑪竟然還有人待在裡面？

  擱這兒玩倩女幽魂嚇本王是吧？

  李佑當場有罵娘的衝動。

  張素素似乎對這聲音絲毫不感到意外，徐徐回道：「阿蠻，這兩句詩正是殿下當日贈與我的」

  「那也不能壞了規矩。」那聲音如同臘月寒冬的冰霜一般刺骨無情。

  張素素沉默了。李佑只聽到，閣中隱隱傳來啜泣聲。

  「我佛了，這年頭像我這樣的貴族竟然沒特權？」李佑心中暗道，隨即便朝那黑屋子喊了一句：「吟詩作對，那不家常便飯麼？規矩不能壞是吧，行，你豎起耳朵聽好了，本王這就給你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