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李二的真情流露

  李二來的時候灰溜溜的，仿佛害怕遇到熟人一般。

  到了秦逸門口，才緩緩在張雄那警惕的目光之中下車，一旁還跟著長孫皇后。

  下車之後，看到了蓋蘇文，急匆匆的過去打招呼，「瘸子，快，叫你家侯爺。」

  蓋蘇文點點頭，這個老李，不，這個陛下，終於肯找自己說話了。

  「好，我這就去。」

  李二一頭鑽進侯府，卻發現，侯府之中，哪裡還有秦逸的影子。

  蓋蘇文去了將近一刻時間才回來，一問才知道，原來秦逸正在和李淵在比賽種地。

  剎那間，李二的臉都黑了。

  「朕真的是……」

  「太上皇又不是拉車的牛，更不是耕地的犁，怎麼能這麼來？」

  「秦逸才十六歲，身上一股子野蠻勁兒，父皇他怎麼可以如此草率。」

  李二朝著農田方向沖了出去，鞋子掉了，也不管不顧，襪子在地面上被枯草和樹枝刺在腳底板上，生疼生疼。

  嘴裡大喊：「秦逸你這個臭小子不講武德，欺負四十九歲老人家。」

  李淵四十九歲。

  農田裡，李淵和秦逸四目相對。

  「小子，今日我一個人就可以把這二十畝地耕完，你信不信？」

  「就你？」秦逸淡淡一笑，「太上皇，你老人家雖然年輕時候還可以，但你已經老了，得服老，不要再跟我們年輕人比對不對。」

  李淵眉毛一挑，「呵呵，老夫雖然年紀大了，可力氣還足著呢，經過這兩天的練習，早就輕車熟路，你且等著，咱們二人，誰輸了，就給對方二十根菸捲。」

  賭注是菸捲，這也是頭一遭。

  一旁的親兵自從知道這老頭是太上皇之後，一個比一個緊張，跟在後面，哪怕是李淵耕地的時候，牽著黃牛，他們也跟在後面，生怕李淵一個不小心受傷了。

  太上皇在這裡受傷，他們怎麼交代？

  他們不光不好交代，弄不好還得掉腦袋。

  如今看到李淵悶著頭就衝進了地里，剎那間，他們一個個就緊張了起來，十幾個親兵跟在後面，李淵也一點不覺得難堪，只是回頭淡淡一笑，「你們不能影響老夫，不然輸了，秦逸那小子還不得跳到天上去。」

  秦逸呢，則是在一旁嘚瑟著，「讓你一畝地先。」

  這一老一少這幾日鬥嘴都成了家常便飯，吃飯鬥嘴，李淵說自己能吃三斤肉，秦逸不信，然後李淵就消化不良了。

  侯府的人也是無奈，侯爺年幼，那老人卻年紀不小了，怎麼能這麼隨性呢。

  不過話說回來，侯爺是真的隨和，不管是和任何人，都能如此交好，打成一片。

  秦逸剛剛拿起鋤頭，剛想邁出步子，袖子都擼起來了，猛然間聽到一個雷鳴般的聲音。

  「小子，你別動！」

  這聲音，怎麼有些熟悉？

  一看來人，那不是李二是誰？

  看到李二那樣子，簡直就是一個不顧形象的糙漢子，身後不遠處，長孫皇后大步流星，還是跟不上李二的腳步。

  李二的袍子下方，很明顯鞋子都踢飛了。

  鞋子呢，正在長孫皇后手裡拿著呢。

  「你小子，一點也不知大小，太上皇也敢欺瞞！」

  眾人不吭聲了。

  李二來秦逸家裡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一次，他儘管穿著便衣，但聲音和面容改變不了，剎那間，所有人就要跪拜。

  李二擺擺手，示意眾人免禮，氣喘如牛，頭上全都是汗珠，「你這個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怎麼，你讓朕的父皇在你這當苦力？」

  秦逸一愣，大笑起來，「哈哈，陛下，臣冤枉啊，你看太上皇此時多開心啊。」

  李二皺眉， 朝著農田裡一看，頓時心頭五味雜陳。

  李淵此時就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一般，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讓李二剎那間內心再度揪了起來。

  這個笑容，不正是他小時候看到的父親的笑容嗎?

  那時候的父親，還只是一個帶兵的校尉，後來成了大將軍。

  李淵是個顧家的人，所以平日裡有機會就和孩子們待在一起，那時候的李淵，給孩子們第一個感覺就是天塌下來有父親頂著。

  可是自從大唐建立之後，李二就沒有見過李淵臉上這樣的笑容了，李淵的笑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無法出現在任何人的跟前。

  玄武門之後，李二甚至看不到李二臉上一絲絲情緒的變化。

  哀莫大於心死，或許說的就是李淵吧。

  李二頓時熱淚盈眶，這些年裡，他做過的事情雖然有些血腥和殘暴，但每個人的心底，總是還有一片淨土。

  看到父親如此一般的笑容，李二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樸實的孩子，並沒有任何的頭銜，更不是什麼勛貴，那時候的他，是一個天天蹲坐在門前，巴望著父親回家的孩子。

  李二眼眶濕了，長孫皇后姍姍來遲，看著這一幕，眉眼之間，舒展開來。

  只要太上皇不鬧，一切都好。

  「父親，是兒臣對不起你啊。」

  李二嘟囔著，秦逸此時則揮揮手，讓一旁的人趕緊離開。

  李二出醜被人看到，那可不好。

  蓋蘇文呢，則是站在秦逸身邊，嘆息不已，「原來皇帝也不好當啊。」

  蓋蘇文的話聲音極小，但剎那間又仿佛刺痛了李二一般，李二啜泣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天下間，誰見過李二如此模樣？

  或許有人見過李二悲傷的樣子，或許有人見過李二失落的樣子，也見過他喪氣之時的痛苦，可誰見過李二這樣的人，情到深處，痛哭流涕？

  這樣的人，有情有義，為人光明磊落，雖然有不正常的手段，但至少他內心之中還有良善。

  比起隋煬帝楊廣那種為了野心不擇手段，強行用整個國家的命運作為賭注做事的，李二不知道高明到哪裡去。

  「瘸子。」秦逸使了個眼色，蓋蘇文立馬心領神會。

  一根煙遞了過去，這個意思就是，差不多可以了，你是皇帝，不能有太多的感情流露。

  李二紅著眼睛，點著煙，「秦逸，今天你不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