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回去的路上幾個人坐在車裡都有些茫然和沉寂。

  小張來的時候坐車還很興奮，路上問了趙鵬程不少關於車的問題。

  等回程的時候就完全提不起興致了。

  小張蔫蔫的嘆氣：「你說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馮家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突然太出乎意料，甚至馮家父母子女之間的關係，也有點太複雜。

  讓一直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子工作賺錢的幾個三十來歲的人都有點惶惶的。

  沒辦法。

  馮家幾句交談暴露出來的問題，他們也遇到過。

  小張是男人還好，李長樂和小王小孫，三個女同志，哪個小時候沒挨過打挨過罵？

  區別只是多與少的區別。

  家裡有兄弟的，被念叨著就算嫁人了也得惦記著點兄弟更是常事。

  尤其三個女同志里，小孫作為車間主任，雖然職位是幾個人里最低的，年齡卻是最長的，同時也是家裡姐弟五個里的老大。

  作為大姐，她天然承受了更多的壓力。

  從小弟弟妹妹都還沒出生，家裡就教導她以後有了弟弟妹妹要對弟弟妹妹好，等弟弟妹妹出生了，照顧弟弟妹妹又成了她的事。

  家裡倒說不上多重男輕女，但比較偏心男孩子也是一定的。

  甚至她結婚的時候，她娘還讓她一定別忘了娘家。

  妹妹結婚的時候還好，女孩子嘛，男方給了彩禮女多少給點陪嫁就行，甚至不給陪嫁也沒啥，她這個做大姐的只要在妹妹出嫁的時候出個面，甚至妹妹過不下去的時候搭把手就行了。

  可弟弟，兩個弟弟結婚的彩禮錢就是他們姐兒仨出的。

  後來她到服裝廠工作，她娘甚至還想讓她把工作讓給老五媳婦兒，因為老五媳婦兒天天因為嫌棄老五掙的錢少跟他吵架，她娘覺得老五媳婦兒有了工作就能跟兒子好好過日子。

  至於大女兒沒了工作家裡三個孩子怎麼養活，她娘覺得大女婿的工資就能養活一家子，她作為一個女人只要在家裡洗衣做飯種地伺候好一家子老小就行了。

  小孫雖然長期受這種思想的洗腦，但畢竟活在新社會，嘴上沒說，心裡對她媽這種想法非常反感。

  幸運的是，她娘也就那麼說說，並沒有強制要求她必須把工作讓給她弟妹，當然，這可能也和在服裝廠幹活雖然收入還算可以，但工作強度很大也很累有關——她弟妹天天惦記著學別人去城裡擺個攤兒賣小吃或者租個門店賣衣服這種看起來相對輕省的活。

  但是這事兒雖然沒成，不代表在她心裡沒有疙瘩。

  這些年下來，小孫雖然跟娘家的走動並沒有疏遠，可相對和兄弟們的聯絡，顯然她和兩個妹妹的關係更親密些，就連她們姐妹仨的孩子，也比跟兩個弟弟的孩子關係更好。

  所以小孫對馮家姐妹的想法其實挺有感觸。

  只是她終究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不像馮玉芬還太年輕衝動，也不想馮艷芬還年幼容易受外界影響，她雖然贊同這姐妹倆的想法，卻也同樣認為這倆姐妹太極端。

  別的不說，單從馮家兩口子雖然在馮艷芬的口中一直嫌棄她們都是女孩子卻依然好好把她們養大，一直堅持讓她們上學，甚至還想讓她們考大學，雖然馮玉芬是自己中考落榜後嫌學習太累沒有繼續復讀考學，從這一方面來看，這兩口子即便有點重男輕女程度也絕對沒有這倆姐妹以為的高。

  不然他們要是真的想要兒子，生了小女兒送人照樣可以繼續生兒子，直到把兒子生出來為止。

  就算沒有把妹妹送走，再繼續生老三也是可以的。

  計劃生育雖然規定一對夫妻只能生兩個孩子（重組家庭帶孩的可以再生一胎），但在農村，如果前面兩個都是女孩的話，政策規定還是可以繼續生第三胎的，只要和前面的孩子年齡差大一點就可以。

  但馮家也沒有繼續生老三啊。

  雖然可能有毀了身體沒法再生孩子之類的原因，但前面是兩個女兒生不出來兒子再想方設法抱養一個兒子的也不是沒有。

  人家照樣把抱養來的孩子當親生的養。

  所以小孫覺得，說馮家兩口子重男輕女其實有點站不住腳。

  但姐妹來也的確是因為馮母天天在耳朵邊念叨她們不如男孩子讓她們心生怨懟，甚至馮玉芬都走了極端。

  小孫總覺著，如果馮玉芬能救過來還好，要是人救不過來，馮艷芬和父母之間這個疙瘩估計一輩子都不會解開了。

  李長樂和小王的體會不如小孫那麼深刻，也是局部贊成姐妹倆的話，覺得這倆姐妹想長大就跟父母分割清楚太天真絕情。

  畢竟馮母也就是嘴巴上說的刻薄點，實際上對女兒並不差。

  最關鍵是，車上有一個算一個，誰家沒有孩子啊。

  而且一家至少兩個，像趙鵬程和余嬌嬌，家裡八個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馮家的事情終於注意到了孩子教育的問題，發現孩子不是只要給吃給喝就能好好長大的，在車上關於怎麼教育孩子展開了熱烈討論。

  討論的中心思想，就是怎麼樣才能教出三觀正常努力學習勤奮認真踏實有責任心不偷奸耍滑又頭腦靈活會看眼色又孝順的孩子。

  余嬌嬌覺得他們不像是在討論怎麼教育孩子，而是在討論機器人。

  因為只有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才能做到他們想要的那麼完美。

  幾個人從馮家的事扯到自己家，又扯到孩子教育，以及理想中的孩子，最後不知怎麼的，又轉回了馮家。

  小王雖然靠自己的本事坐上了副廠長，但這人心太軟，想到馮玉芬還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就難受的眼淚一直往下掉。

  這人還會幻想會自己嚇唬自己，之前就想到了要是躺在那裡的是自己的孩子咋辦，還信誓旦旦的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對孩子說太過分的話，然後又想起了馮玉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問道：「余總，你說玉芬會好起來嗎？」

  余嬌嬌想到那一大瓶五百毫升的農藥，她問了，馮母說那一瓶是剛買回來的，還是滿的，也就是說，馮玉芬是喝了一整瓶，一斤。

  這個分量，一頭牛都能被毒死了，更何況是人？

  但這個猜測說出來未免太悲觀。

  她只能嘆了口氣。

  幾個人基本就都知道了她的想法。

  李長樂還是有點想不明白：「就幾句話而已，這些話我也從小一直聽，可從來沒當真，玉芬她不想聽不聽不就行了？幹嘛非要喝藥呢？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行嗎？」

  余嬌嬌再次嘆氣：「言語如刀啊。」

  有孩子的人，說話的時候還是得注意點。

  你覺得那是你的孩子你說什麼都無所謂。

  事實上傷害總是來自身邊的人。

  你覺得就是幾句話而已，在孩子或者身邊的人看來，卻可能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想後悔，說話的時候就多思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