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先讓馮艷芬鎖上門，他們一起去村口等趙鵬程，自行車就先放在村口一個工廠的停車棚里。

  期間馮艷芬一直是焦急失神茫然等等多種複雜情緒神態夾雜的狀態。

  五個大人跟這個孩子不熟悉，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畢竟馮玉芬現在什麼樣子，他們也不知道啊。

  因為余嬌嬌說了人多，趙鵬程也沒開吉普，而是開了個麵包車——要論容量，還是麵包車能裝的人更多。

  只是他沒想到居然還多了個小女孩。

  多了個小女孩趙鵬程也多問，等他們都上車後就問道：「去哪裡？」

  「縣人民醫院，路上人不多的話，你開快點吧。」

  余嬌嬌不喜歡快車。

  尤其是坐車的時候。

  快車總讓她有種失控的感覺，仿佛下一秒不是衝出馬路就是沖向他人。

  但現在，她顧不上這些了。

  塘口鎮上其實也有醫院，但人們生了大病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往縣城去，覺得縣城的醫生水平更高縣城的醫院醫療條件也更好。

  余嬌嬌本來以為馮家是去了鎮上醫院，結果問了下才知道，他們居然去了縣城醫院。

  余嬌嬌就有點無語。

  救人如救火，明明去塘口鎮上拖拉機幾分鐘就能到，非得去縣醫院，拖拉機光跑就得跑上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啊，馮玉芬的內臟都不知道要被藥水給灼燒成什麼樣子了。

  拖拉機的速度可沒有麵包車跑的快，余嬌嬌深切懷疑他們會在路上碰到坐著拖拉機的馮家人。

  讓她鬆口氣的事，他們一路風馳電掣到了醫院，都沒在路上碰到載著馮家人的拖拉機。

  應該是司機也知道人命關天，擔心人死在自己車上，開車速度夠快。

  停車的時候他們倒是看到了熟悉的拖拉機，不過沒有一個人，問了下才知道都跟著馮家人往急救室了。

  而且是剛到沒多久。

  幾個人找到急救室門口，就看到馮父蹲在地上，雙手不斷的擼著頭髮，臉深深的埋在雙腿之間，一字不吭。

  馮母則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邊哭邊捶地邊咒罵馮玉芬不孝順為了個男人就喝農藥。

  余嬌嬌：「……」

  講道理，如果馮母不是這樣的態度，馮玉芬也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馮艷芬看到她娘就沖了上去，迭聲問道：「娘，我姐呢？我姐呢？我姐咋樣了？」

  馮母看到馮艷芬一把把她拽到懷裡哭的更大聲了：「艷芬啊，娘以後只能靠你了啊，你姐這個白眼狼，她為了個男人她去喝農藥，她怎麼不乾脆上吊啊……」

  馮艷芬：「……」

  余嬌嬌兩口子：「……」

  其他四個人：「……」

  拖拉機司機：「……」

  聽說有人喝藥來看熱鬧的人：「……」

  最後還是司機跟他們更熟，伸手去拽了一把馮母：「你說什麼渾話呢？玉芬正在裡面搶救呢你說這種話，讓她聽見了咋辦？」

  馮母更故意揚高了聲音：「我就是要讓她聽見！老娘養了她二十二年，她就是這樣孝順老娘的？我養她有什麼用？為了一個男人尋死覓活威脅父母，這麼多年的道理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馮艷芬聽著她娘越來越不堪的咒罵，冷靜的道：「十六年。」

  所有聽到這個數字的人都呆了下。

  一直埋著臉的馮爹也抬起頭迷茫的看著二女兒。

  馮母愣了：「什麼十六年？」

  馮艷芬道：「你養了我姐十六年，我姐十六歲初中畢業後就開始掙錢了，前兩年掙得少，可這幾年每年都要給你兩千塊錢，四年就是八千，你養她花的錢，她早就還清你了。」

  「嘶……」

  所有人都倒抽冷氣。

  馮母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宛如在看一個陌生人：「你，你說這些話什麼意思？」

  馮艷芬道：「意思就是，我姐算過一筆帳，從她出生到她十六歲，你們在她身上花的錢總共不超過一千，加上吃飯穿衣服，也不超過五千。」

  這是廢話。

  馮玉芬現在是22歲，今年是1991年，也就是說馮玉芬是1969年出生的。

  69年什麼樣子，超過三十歲的人都知道。

  一年只能吃飽七八個月，剩下四五個月就得喝水充飢。

  碰到老天爺不下雨，還要交公糧，很多人都得勒緊肚皮。

  那時候別說像現在一樣頓頓吃飽了，那是粗糠窩窩頭都不一定能頓頓吃，更不可能吃飽。

  那個年月，大部分人家農閒的時候，能吃個五六分飽，還是水占大部分的，就已經不錯了。

  至於衣服。

  誰家衣服不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一身衣服總要穿到洗的時候一碰就破無法再穿才會真的退休，就這也不是這些衣物的最終結局。

  這些實在不能穿了的衣物會被勤勞的女人們熬點漿糊糊成褙子，用來做鞋子鞋墊等等。

  甚至鞋子爛掉了有的人家也不會扔，而是塞灶膛里讓它們貢獻最後的力量。

  其實69年以後的日子已經算是逐漸好起來了的。

  再往前，不知道多少人家孩子生了也養不活，就是因為沒飯吃。

  這種情況下能把孩子養大的，老實說都算是真的疼愛孩子的家庭了。

  真的不能單純的用錢來算一對父母是不是真的疼愛孩子。

  畢竟那時候一家子一年到頭多的就百來塊錢，少的，一年到都就幾十塊錢，能讓一家子活下去就不錯了，哪裡來的條件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住好的享受呢。

  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都懂這個道理，然而小孩子是不懂的。

  他們只會用現在的生活水平衡量過去。

  所以這些人才震驚。

  然而馮艷芬還小，並不懂這些，她只是把姐姐曾經算過的帳說了出來：「我姐這四年一年往家裡交兩千，四年八千，比五千已經多了三千，我姐說了，你們養她也不容易，雖然她已經把你們養她花的錢還給你們了，但她會繼續給你們錢的，生養之恩，她會十倍報答，等她還清了你們五萬塊錢後……」

  「啪！」

  馮母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親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甚至還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大女兒。

  甚至不等馮艷芬說完，就扇了她一巴掌。

  她看著一直以為乖巧聽話的二女兒，哆哆嗦嗦的開口：「還清了之後，就不認我這個娘他那個爹了？」